葫芦不是瓢 作品

第一百章 无题

    “榨!”

    野猪精哼哼两声,四蹄瘫软,趴伏在地动弹不得。薛振锷绕着野猪精缓步走了一圈,啧啧有声道:“吃得这般膘肥体壮,想来没少食粳米。说话,你这夯货可有名字?”

    野猪精哼哼着不言语。

    薛振锷挑眉道:“不应声?待贫道再榨上一榨。”

    野猪精吓得慌忙开口:“道长快收了神通,再榨下去俺肠肚都要榨出来咧。”

    薛振锷蹲下身来,剑指点在野猪精眉心:“既如此,还不从实招来?”

    “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卞名壮。”

    “卞壮?”薛振锷咂咂嘴,好笑道:“你这夯货竟生生跟天蓬元帅扯上干系。”

    天蓬元帅名卞庄,便是此时流传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这夯货怕是觉着猪八戒不好听,干脆从了天蓬元帅先前的姓,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卞壮。

    卞壮哼哼道:“俺修行八十年便化去横骨,口能人言。待再过百十年定然化成人形。五百年后,焉知俺做不得天蓬元帅?”

    薛振锷探出剑鞘敲在这夯货头颅之上:“呆子,莫要将话本演义当了真。这世上本就没天庭,你怕是做不得天蓬元帅啦。”

    “啊?怎会没有天庭?那天蓬元帅又如何做得了神仙?”

    “说你呆你还真呆。这世上神灵分先天、后天。先天乃天地灵机孕育化形而成;后天神灵乃我辈道门高人点化敕封而成。你托生野猪,做不得先天神灵,怕只能由高道敕封。”

    卞壮眼珠子乱转,盯着薛振锷讨好道:“道长修为不显,手段却出神入化,想来必定出身名门大派,不若道长帮小的寻个契机,也做一做那神仙如何?”

    薛振锷笑道:“话本演义虽然大多胡说八道,但封神榜一说倒是确有其事。道门高人身具大法力,以玉册敕封山精野怪,从此山精野怪做得神仙也是有的。只是敕封之后,再无自有,得受道人调遣,你这夯货可受得?”

    卞壮眨眨眼:“不得自有?每日可有米粮吃食供奉?”

    “逢年过节,听从调遣总会有的。”

    “可管饱?”

    “都!敕封之后再无肉身,享一享供奉香火滋味便是了,哪里还由得你吃饱?”

    听闻此言,卞壮顿时大摇其头:“不好不好,不管饱,这神仙不做也罢。”

    薛振锷笑笑,剑指点出:“榨!”

    卞壮被榨得直翻白眼,骂道:“你这道士好生不讲道理,俺与你好生生说话,怎地一言不合便又出手?”

    薛振锷道:“贫道有几分本事尚且有自知之明,这千斤榨换做寻常人等自是不好解,而你这妖孽本就天生巨力,以妖力消磨怕是不刻便能解。”

    野猪精自认倒霉,径直光棍道:“既被道长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俺自化去横骨,从未伤过人命,道长可不能不教而诛。”

    薛振锷道:“若非如此,你这厮哪里还有命在?不信?”苍啷啷寒月剑出鞘,顿时寒光逼人:“你且看此剑能否斩得了你?”

    剑身迫近,卞壮只觉寒气逼人。顿时知晓这剑定然是上佳法器,说不得还是法宝。任他皮糙肉厚,又哪里禁得住法宝斩杀?

    顿时不迭声求饶道:“是小畜错怪道长矣,还请道长莫怪。”

    薛振锷还剑入鞘,摸着下巴道:“你这夯货看似性子莽撞,实则心中颇为狡诈。杂七杂八知晓不少话本演义,这是何故?卞壮,你且快快道来。”

    卞壮老实道:“小畜不敢欺瞒,小畜本是山中野猪,八十年前偶遇一红头法师,得其点化这才开启灵智。此后向往人间,时而趁着夜色去到市镇之内,偷听茶肆里说书先生讲话本演义。

    小畜得知道门、佛门神通广大,生怕被打杀,从此更不敢伤人。奈何山岭中吃食贵乏,不得已才学了强人,做了没本钱买卖。”

    薛振锷呸道:“你这厮敢湖弄贫道?哪里贵乏了?只怕你这夯货吃叼了嘴,再不肯埋头啃食根茎罢?”

    “咦?你怎知晓?额……道长慧眼如炬,小畜知错。只要道长绕过小畜这一遭,小畜必定远遁山林。”

    “莫要打岔,我且问你,那红头法师姓甚名谁?”

    卞壮说道:“当日点化时,那法师曾言名高五,只说机缘未到,来日自会有人收服小畜。”顿了顿,卞壮恍然:“诶呀,莫非高五说的便是小道长?”

    自入得福建地界,薛振锷没少听闻红头法师、黑头法师之说。这闾山派共尊净明祖师许逊为祖师,用的是灵宝科仪,使的是梅山术法。

    推算起来,闾山派应是本地巫祝与道门相融之果。自唐以降,闾山派从派系繁杂逐渐演变成两大派,红头、黑头。

    红头为三奶派,黑头为法主公派。体系之完善,不比寻常道门差多少。如此看来,起码比缝合怪真武派要更像是道门。真武顶着三丰祖师嫡传,实则跟三丰祖师没半文钱干系;以符箓斋醮自居,偏偏本派符咒衰微,不得不走以武演道的路子。

    高五点化野猪精卞壮,或许是一时兴起,只是事后觉着野猪精本领低微,便将其放养,以留待后人收服。只可惜方才来的林七郎本领不济,竟被野猪精给打跑了。

    “榨!”

    野猪精哼哼两声哀求道:“莫要再榨了,小畜实在受不住。”

    “莫要吵,待贫道思忖一番。”

    薛振锷摸着下巴思忖起来。这野猪精颇通人性,倒是比寻常山精野怪好上许多。且力大无穷,瞧体型还能当坐骑……饿极了还能杀了吃肉。

    眼见薛振锷神色不善,野猪精打了个激灵,惶恐道:“道长又要作甚?”

    “嗯?嗯……贫道思忖过了,既然你这孽畜如此有孝心,又不曾做下大恶,贫道便将其收在身边罢。”

    野猪精眨眨眼,说道:“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薛振锷,出身武当真武派,真武派可知晓?祖师张三丰真人,当代掌门真人可是有人仙修为。”

    野猪精又道:“跟着道长可能吃饱?”

    薛振锷一撇嘴,从袖口中抽出一叠银票:“你且看看这是甚?”

    野猪精摇摇头:“小畜不认得。”

    “额……这般说罢,贫道手中银票,可买粳米两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