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231 我还挺有名的


常岁宁三人在去校场领罚的路上,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骚乱。


回头看去,只见许多士兵皆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赶去,有人口中高喊:“快,有刺客!”


刺客?


常岁宁听来只觉不可思议,而后没有迟疑,转身快步加入了那些混乱的士兵之列。


常刃二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常岁宁并非多乐得凑这个热闹,而是这刺客一说实在古怪,且看众人赶去的方向正是主帅与副将营帐附近,她担心此事是冲着常阔而来。


随着快步靠近,渐有兵器相接厮杀声入耳。


再近一些,得以看清了那厮杀的情形,常岁宁的眼神不由一变。


那些蒙着脸的刺客皆着黑衣,粗略估计竟有百人之众!


纵然李逸治军松散,但此时尚是白日,这么多的刺客究竟是如何混入营地之中的?


这显然太奇怪了。


“女郎,不可上前……”快步而来的常刃于混乱中抓住常岁宁一只手臂后退了几步,低声劝阻。


常岁宁看向那厮杀惨烈的情形,迅速地判断着形势。


她看到了李逸被护着退开,面色惊慌不定,口中喊着:“保护好诸位大人!”


常岁宁便又看向他口中的“诸位大人”——从衣着上便很好分辨,那是一群宦官模样的人,还有一个……


是贺危!


常岁宁认出了那被一群刺客围住的中年男人。


贺危在一群宦官的陪同下突然出现在寿州营地……


那么,这场刺杀……


“彭!”贺危一脚将一名黑衣刺客踹飞,那刺客重重坠地,但旋即又有更多的刺客围上前去。


宦官们奔逃尖叫着,许多人已先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些奔涌而至的士兵试图扑杀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但那些刺客个个身手不凡,且出手便是要人性命的狠厉杀招。


相继有士兵倒在那些刺客刀下,血腥气漫天,催得西山金乌加快滑落。


这些士兵至死大概都不可能知道,要他们性命的人实则并不是什么敌人刺客,而是……他们的主帅。


常岁宁几乎已能断定,这场所谓刺杀的幕后主使不是旁人,正是李逸自己。


李逸在心腹的保护下,此时已不知躲去了何处。


众人围攻之下,贺危应对不及,后背中了一刀,他竭力拼杀出一条退路,暂时逃出了刺客的包围。


“追!”为首的刺客举刀喝喊一声。


常岁宁挣开了常刃的手。


她动作迅速,身形灵巧,又因穿着与许多士兵相同的兵服,淹没在杂乱的人群之中,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贺危的脚步逐渐踉跄迟钝,但他不敢停下。


那些刺客们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就在贺危甚至觉得自己已要看不清前方的路时,一侧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大力地将他拽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瞬,一只不大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别说话。”


声音也不大,听起来是个少年。


那“少年”交待罢他一句,很快将一旁的几只木桶与草席堆起,掩去二人身形。


这是两座营帐之间的缝隙,大约是小兵歇息之处,营帐之间挨得很近,那些木桶甚至散发着刺鼻的尿骚味。


贺危无力地瘫坐下去,下一刻对方便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嘴里:“止血的,吞下。”


贺危也不多疑,就此咽了下去,或者说,此刻他已没有了多疑的必要。


他声音嘶哑无力:“小兄弟,不必忙活了……刀上有毒,我活不了了。”


常岁宁皱眉,忙去查看他后背伤口,果见血迹乌黑。


这处伤势最为严重,但却并非他唯一的伤处,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一样,皆可见中毒之象。


很快,贺危口中也涌出浓稠的鲜血,连同方才咽了的那粒药丸也吐了出来。


他强撑着将一卷明黄绢帛自怀中取出,递给面前的小兵:“……李逸起了反心,你且设法将此物交给常大将军,记住……务必是常大将军……只有他出面揭穿李逸,才能尽可能地稳固军心……”


他显然已经很清楚,招来这场杀身之祸的是什么了。


于战中接替他人主帅之位,此行本就有风险在,但李逸早早备下了此等杀招,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消息提早走漏给了李逸!


所以,他未能见到常阔,反倒要先去见阎王爷了。


见那小兵一时未动,贺危无力地笑了一下,将绢帛塞过去,道:“莫怕,此乃大功一件,办得好了,你便也能换一身像样的盔甲来穿一穿了……富贵,险中求么。”


他还有心思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虽不怎么好笑,但常岁宁出于捧场,也无力地笑了一下,握紧了那染血的绢帛。


她方才一时未接,不是因为怕,是因为要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武将死去,而心有不甘。


她与贺危虽然不算熟识,但也是认得的,此人颇有才干。


或许这便是明后择他前来顶替李逸的原因,朝廷知晓此事者,也必对这位如今为数不多可用的武将,寄予了许多希望,盼望着他可以力挽狂澜。


可这样一个人物,却连战场都没来得及上,便要死在这狭小昏暗,气味刺鼻的缝隙中了。


李逸手段拙劣,所行一眼便可叫人看出端倪,可就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却仗着一份“地利”,便可以轻易抹杀这样一位出色的武将。


没人比她更清楚,想要培养出一名出色的武将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要有勇,要有谋,要让其身经百战之后,而身不死,志不移。


又有一阵脚步声经过而又远离之后,贺危微弱地咳了两声,低声问:“小兄弟……怎么都不说话的?”


常岁宁垂着眼睛:“我生性冷澹,不爱讲话。”


这气氛似令她回到了那无数个与战友同袍死别的岁月里,她与贺危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也谈不上多么撕心裂肺,但压在心头总是沉甸甸的,令人憋闷得厉害。


贺危笑了一下:“……人濒死时,似乎会有些害怕,总想听到点什么声音……说点什么都好,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见那“小兄弟”依旧不吭声,他攒了些力气,又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叫什么名字?你也算我半个恩人了,记住恩人的名字,黄泉路上也好有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