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见晓 作品

第 151 章 迁都长安


  粮草、马匹、刀兵、器械、民夫...

  战争,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雒阳北宫兵库司,储藏有天下最精良的兵器——笔直柔韧的箭矢,柘木、鹿角、清漆的强弓,牛皮与铁片制成的厚实盾牌,雪亮沉重的铁剑与薄长纤韧的环首刀,长(枪)、矛、戈、戟...即使是制式武器,宫中所存的,也是最优秀的一批。

  十间宏伟的仓库,储存足以武装十万人的武器。

  武库在宫中,粮仓在城外,这其中藏着东汉光武帝微妙的心机。

  司库看看纤细修美的青年太傅,又看看对面阔脸粗悍的西凉蛮子,委屈而愤恨瞪了西凉人一眼。

  “武库的钥匙交给段将军了。”

  十余枚沉甸甸的铜钥放在木匣中,被荀柔亲手托给段煨。

  段煨受宠若惊赶忙双手接过,连声主动表示,日后荀太傅若有需要尽管来取,不用跟他客气。

  武库一直被荀太傅攥在手中,数次敷衍搪塞董公,此次却突然主动提出,大战在即,换军中人掌管方便,唯一要求是指定他接手。

  董公自然答应。

  但接手武库就是接手后勤,在雒阳后勤安稳,还是镇守关隘争功,段煨未分明两边利害,只能俯首受命。

  交接账册后,表情不满的司库,以及守卫兵卒,都被荀太傅干脆带走,这样大方的态度,令段煨放心之余,又莫名忐忑。

  ——这其中,真的没有问题?

  然而,荀含光头也不回,既没有拉拢,又无暗示,竟真的就这样走了。

  段煨望着远去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将杂念排除脑海,招来兵卒盘点库存。

  “太傅...”远离武库,司库丘君满脸不解,“真不必在刀兵上动手吗?”

  荀柔摇头,“西凉兵卒身经百战,岂不懂刀兵,班门弄斧,反让其人生疑,况且...段煨此人已够多疑了。”他低声道。

  “啊?”司库未听清,下意识反问。

  “回家去吧,从今日起收拾行李,多带干粮、粮种,带上铁器,少带金银,若能寻得白矾,也可带上一些,路中取水置之其中,可除去水中秽物以免生病。”

  “...啊?”

  “跟随前队的车架,不要落到后面。”荀柔对着神色迟钝的青年,耐心嘱咐,“若有难处,可往荀氏车马处求助。”

  丘君眉眼敛了敛,抿唇低首,露出回避。

  于是荀柔明白,对方不好意思再与他家攀交情,越发温和道,“丘县君为政颍川,百姓安乐,德风如化,对我家也多有照顾,我儿时得令尊夸赞,也曾与丘兄及令兄见面,丘兄不必如此客气。”

  “...不敢,不敢。”丘君慢了半拍,拱手退避,连声答应着告辞。

  荀柔在分别过后,依然想着这个人,以及他的家族。

  无反抗灵帝昏庸之勇气,无奉钱买官的阿谀谄媚,也无惊艳天下的传世才华,儿时在颍阴为令的丘县君家族,就如这一时代寻常士族儒生文吏的一个缩影。

  他们不能豁出去,不够锋芒,也非阀阅名门,在过去十余年中,在彷徨犹豫,挣扎退缩中,被悄然被遗忘,寥落下去。

  灵帝死后,荀柔成为太傅,丘君拿拜帖投门,堂兄荀彧从一众名帖之中发现,再拿给

  他,提起旧年,也甚唏嘘。

  丘县令同无数与之命运相似的儒生,原本还能凭踏实苦干,缓慢上升,甚至做到一方太守,却在时代的波涛中沉没下去。当灵帝死后,他们也已经老迈,没有机遇,再难得赏识,生活日渐困顿。

  当年更加精心培养的长子已意外死去,只剩下不够聪明的次子。仰望旧年薄缘相交的荀太傅,能给次子一个机会。

  丘二郎上门,则只求一门糊口的吏职,养活老父和妻儿。

  其人带着羞愧,却又老实的坦诚自己才能平庸,君子六艺,不过学了书文,算数。

  荀柔考察他,的确才华普通寻常,但这个时代,站在山上说话的人太多,埋首案牍的小吏反而太少了。

  察举制度之下,不够有表现欲,不够耸人听闻,不够高谈阔论的人,很难脱颖而出,或者准确说,因为这个时代的选官制度,才造就出一批,不想埋头苦干,只想谈论国家大事的“人才”,这还不算那些依靠裙带关系,依靠名门身份入仕的草包。

  “...辛勤为国,熟通细务的小吏,才是治理天下的根本。”荀柔向刘辩徐徐讲授道,“小吏不谈天下,不研经文,却踏实细务,或知风雨,或知粮种,或知车马耗费,或知盐铁为用,此等庶务,或许琐碎,然又何尝不是天下大势?”

  “知风雨,则知一年收成,丰年民安,灾年民乱;知粮种,则识地利,知山川平原,阴阳两面,水源何处;知车马,则能算彼此粮草损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