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不是瓢 作品

第六十四章 当涂渡


延康三十六年孟冬,当涂渡,渡口客栈。

客栈大门推开,室内顿时一静。便见几个劲装汉子口中骂骂咧咧,龙行虎步闯将进来。

“店家,熏肉切上三斤,绍兴老酒来上两壶。入娘的,才入冬就飘这般大雪,真真是冻煞人。”

当先之人骂骂咧咧说完,方才发现客栈内中情形不对。左边一席,三人年岁相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年岁,太阳穴鼓鼓着,桌案上放着雁翎刀,一看便是同门练家子;

正前方一席,一庞大和尚好似弥勒佛,脸上笑眯眯,面前堆着大块酱肉,身旁立着一根熟铜棍;

右边一席,一妙龄女子独守一桌,不见兵刃,偏身上挂着两个百宝囊。明明面目娇好,偏生左半边脸暗青胎记遮面,目光转动,煞气逼人;

斜前方一席,一道人背负箱笼,看年岁好似耄耋之龄,身侧坐着个十来岁的童子。明明群狼环伺,偏生这老道熟视无睹。

当先汉子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止住身后弟兄身形。有汉子扫了一圈,凑将过去低声道:“大哥,情形不对。”

‘大哥’低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弟兄等多加小心。”

‘大哥’深吸一口气,瞥见小二上酒,嚷道:“小二,且捡着拿手吃食端将上来,套院来上一间,门外马匹尽心照料,少不得你的好处。”

那伙计点头哈腰,不迭应承下来。

五个汉子捡着一张桌子落座,神情警惕,手不离兵刃。

方才落座,便有汉子低声道:“大哥,那女子怕是八臂观音杨玉香!”

‘大哥’低声道:“莫要多事,我等只消保得明镖便好,若事不可违,弃镖自保。”

其余四名汉子纷纷应下,待小二将吃食端将上来,五人吃吃喝喝,暗自警惕,却再不言语。

客栈大门再开,吹进无数风雪,待闭合,众人便见一落魄书生掸着周身风雪轻佻迈步进来。

“诶呀,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咦?不想竟有这般多朋友在此,小生有礼了。”

‘大哥’面颊抽动,低声一字一顿道:“圣手贡士冯春!此人暗器歹毒,沾之一刻之内必死无疑,诸弟兄小心戒备,只怕今夜此地有大事。”

那圣手贡士冯春四下拱手,见无人应承也不尴尬,面上笑容不减,径直寻了那八臂观音杨玉香的所在,大咧咧落座,这才拱手道:“这位娘子请了,小生出来匆忙,不曾带银钱,不知可否请娘子分些吃食?”

那杨玉香只冷笑一声,道:“不怕死便用,这非亲非故的,奴家也不好劝说该死的鬼。”

冯春正色道:“这位娘子此言差矣,子不语怪力乱神……”

话未说完,便见杨玉香一抖手,酒盅中的残酒便泼将过来。冯春略略歪头,长袖一卷,随即手拍桌案,一酒盅翻飞而起,倒是将那卷落的酒水一滴不剩的盛放其中。

“诶呀呀,娘子怎地如此客套?既然如此,小生便却之不恭了。”

杨玉香只笑吟吟不言语。

又过半刻,风雪再入,一昂藏巨汗闯入其中。那巨汗身长近七尺,双臂遒劲有礼,背负一双板斧,大步流星进来,每次落足便引得客栈地板震颤不已。

那巨汗叫了吃食,大咧咧居中而坐,随即瞥见那耄耋道人,瓮声瓮气开口道:“兀那老道,前儿见你说古,且说一段听听。若说的好听,洒家不吝银钱。”

说罢,一枚散碎银两丢将过去。半空之中被那童子抓下,塞进嘴中咬出一排牙印,当即喜道:“师父,住店银子有了。”

那耄耋道人稽首一礼:“多谢善信厚赠,那老道今日便说一说龙虎山张天师如何?”

圣手贡士扭头道:“不可不可,说张天师,必说此番入京……事涉今上,我等怎可妄议君上?”

那八臂观音偏要与其作对,嬉笑道:“有甚地不能说?今春圣体不安,缀朝月余,皇后亲下懿旨召龙虎山张天师入京。

要说这张天师果然好本事,只一枚龙虎丹,便让今上完好如初。”

对面仨师兄弟中一人道:“咱家怎地听说,张天师用了诸葛丞相的七星续命灯,这才为今上续命三年?”

巨汗一拍桌案:“莫要聒噪!兀那老道,此事不好听,且换上一个!”

耄耋道人道:“善信既不爱听,那老道便说个九脉雁阵不敌武痴一人如何?”

巨汗嗤笑一声,说道:“这又有何好说?武痴武振川自下了武当山,两年间纵横万里,从无敌手。张家堡当代家主号张无敌,一支铁枪于江湖上罕有敌手,却与那武振川斗不过十招便被其挑了铁枪。

龙虎堂好大名头,向以江湖魁首自居,却被那武振川挑上门去,生生摘了额匾。九脉雁阵,不过一帮杂鱼捧那龙虎堂臭脚,洒家羞于与之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