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不是瓢 作品

第七十二章 六朝金粉地、道左遇故人(第2页)

转眼天明,薛振鍔早早醒来。出舱室问船工要了清水洗漱一番,旋即去到甲板放风。

大江之上烟波渺渺,听船工说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雪,是以江上生烟。

此时船行不快,那老船工说,只待半个时辰便能到神京。

东主贴身账房找将过来,提了笔墨文书,与薛振鍔攀谈两句,便请薛振鍔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薛振鍔接过文书扫了两眼,便干脆了签了名字。

又过一刻,众人次第醒来。有富态员外带着随从也来放风,几个人言说几句,便道那马书生与锦鸾伉俪情深,妇死夫随,便是到那阴曹地府也要做一对苦命鸳鸯。

薛振鍔听罢笑容更甚,待隐约瞥见城郭,这才进得舱室之中。

那妙真也醒了过来,只是眼睛发红,显是没睡好。见薛振鍔进来,妙真便气愤道:“那马书生害了女子,转头却落得个好名声,真是让人憋闷。”

“人死如灯灭,你理会那么多作甚?”

“我就是不忿此人行径!”

薛振鍔笑道:“世人多七情六欲,自私自利者不知凡几,是以每每有善行善举、舍己为人者,便会广为传颂。这等生死相许的美事,便让世人多了几分向往,有何不好?何必非要拆穿?”

“可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薛振鍔只觉此女单纯至极,摇头笑道:“世人愚昧,哪里理会得了这般真真假假?师太,你着相了。”

妙真沉吟不语。

薛振鍔卷了铺盖,将包袱斜跨在身上,言道:“神京一刻便到,还是赶快拾掇了行礼罢。”

待妙真收拾好,二人一先一后出得舱室,迎面便见一漆黑城郭绵延几十里。

薛振鍔看得目不转睛,只嘟囔道:“这便是神京啊。”

江面上船只往来如梭,待船只转入河口,便又显得逼仄几分。有官服轻舟往来调度,薛振鍔所乘船只收了风帆,一众船工来回撑杆,好半晌才停靠河心洲码头之上。

听闻那船工说,神京有两处水门,奈何民船不得行。薛振鍔领着妙真下得传来,便见往来脚夫无数,或挑或扛,将一件件货物挪腾下来。

稍远处牛马嘶鸣,聚拢了各色车辆。更有小贩提了篮子四下游走,叫卖声不绝于耳。他们二人好似初入神京的小夫妻,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左瞅瞅右看看,脚步比之旁人慢了三分。

有牙人当面截了二人,抱拳一礼:“相公伉俪可是初来神京?不知可要赁屋、住店还是乘车、轿?”

薛振鍔饶有兴致问道:“乘车甚地价钱?”

那牙人如数家珍道:“相公请了,这牛马骡价钱自不相同。牛车拉的人多,每位十二个大钱;骡车稳当,便要二十个大钱;马车只能包车,这价钱可就贵了,最少二百大钱。”

薛振鍔从袖袋摸出散碎银两丢将过去:“我等不耐等候,干脆包了马车进内城。”

那牙人接过碎银,当即眉开眼笑:“相公这边请。”

牙人引二人上了外边一辆马车,又与车把式分说半晌,拿了好处又转头去招呼旁的旅人。

马是老马,胜在稳当,车把式呼喝两声,也不动鞭,马车便吱吱扭扭开动,进得江东门,朝着内城而去。

薛振鍔与那车把式攀谈半晌,这才得知神京内外四城,外郭十八门,内城十三门。尤其是内城十三门,取那南斗六星、北斗七星之意。

一路辚辚而行,薛振鍔见得莫愁湖畔勾栏瓦舍繁多,士子仕女泛舟而行;又见那秦淮河上丝竹之声起伏不绝,画舫往来,端地是一派六朝粉面、纸醉金迷之地。

过得石拱桥,眼前便是石城门。一门之隔,便分作内外两城。

神京内外四重,皇城占去两重,余下内外两城才是百姓居所。

方才入得石城门,薛振鍔便心有所感,只觉隐约被一股神识扫过。奈何其修为有限,不得追溯其源。

马车刚行出百十步,那车把式一声呼喝便强行停将下来。

妙真奇道:“怎地停下了?”

车把式在外间道:“二位客观,有兵丁围将过来,你二人莫不是沾惹了官司?”

薛振鍔心中纳闷,掀开帘子就见一老者带着十几名绣衣番子挡住车架。那老者偏生极为面善。

薛振鍔当即跳下车来,稽首笑道:“顾老修行,真是久违了。不想小道方才入神京,顾老修行便知晓小道行止。”

那顾定阳抚须细细观量,惊诧道:“咦?原来是薛小友!三年不见,若非薛小友相认,老朽怕是不敢胡乱认人。方才内城阵法触动,老朽好道是哪个不讲规矩的胡乱闯了内城,不想竟是薛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