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254 他也记挂身在江南的人(第2页)

这幕僚也是倒霉,跟了这么一个主公,临死之前还给他挖了个坑。


但想到李逸所为,多受幕僚怂恿,常岁宁不免觉得,二者是为互相成就,倒也没有谁更倒霉一说。


“不过,此人倒招认出了一件紧要之事……”魏叔易神色正了些:“他称李逸之所以能密杀贺危,是因提早便知晓了圣人易帅的打算,及将要顶替他的人——据说是得了一封密信告知,但李逸也不知信是何人所写。”


此一点常岁宁已经从李逸口中知晓了,此刻便道:“所以,京中必有内奸,只在朝堂之中,天子近旁。”


否则不可能提早知晓如此隐秘的消息。


魏叔易下意识地看向她:“这内奸……常娘子是否有怀疑之人?”


常岁宁摇头:“我对天子近旁之事并不清楚,无从怀疑猜测。但这内奸是为何人做事,我倒有怀疑之人——”


魏叔易正色看着她。


四下有耳,常岁宁拿着拨弄火堆的树枝,在火堆旁写下了一字。


荣……


荣王府,荣王,荣王世子?


魏叔易眼神微变,低声问:“常娘子为何会有此怀疑?”


“因为他曾亲口与我说过,李逸军中有他的眼线,所以他具备传递密信的条件。”常岁宁道:“再者,此中隔岸观火,推波助澜,欲坐收渔利之人品行事作风,与我了解的他,也很相似。”


他?


荣王世子吗?


魏叔易想到那张病弱的面孔,显然,世人眼中的李录,与她方才描述的那人,几乎天差地别。


他有思索,也有好奇,她口中“与我了解的他”,是如何了解到的?


“当然,我亦只是猜测而已,并无实据,你们当心探查提防即可。”常岁宁最后道。


“魏某明白,我会禀明圣人,当心斟别的。”


常岁宁未再说话,只拿着树枝将那个“荣”字一笔笔划去。


魏叔易看着她的动作,笑着道:“常娘子心怀社稷。”


他道:“我本还以为,常郎君之事后,常娘子待朝廷,待圣人,多少该是有些看不惯了……”


他的话很委婉,毕竟那日在孔庙她所行之事,说是同圣人对上了也不为过。


可她此时主动提及李录的可疑之处,及荣王府有可能将手伸至了何处,让圣人让朝廷加以提防。


然而,却听她道:“这二者并不冲突。”


魏叔易一怔,是指心怀社稷,和看不惯圣人与朝廷,并不冲突?


“看不惯,便要事事时时与之作对吗?”常岁宁并不否认自己对女帝的“看不惯”。


她并没有要如何报复对方的心思,在她看来,她与明后之间,始终是两清的。


当然,她也并无相助之心。


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之事,此中没有什么分明的界限,如何做,皆看她需要与否,从前如此,眼下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如若江南乱状果真与荣王府有关,那她唯有对事不对人。


魏叔易透过火光望向那少女。


他不免又想到今日她为贺危鸣不平时的眼神,她与贺危,此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她的不平,是对一位武将枉死的惋惜不甘。


魏叔易忽然意识到,她行事之风,似已脱离寻常意义上的喜恶与所谓远近之分。


此刻他透过那少女坦荡从容的眉眼,看到了她身后更远处那开阔浩瀚的星河。


此刻他所见这浩瀚之感,源于星河,也源于她。


魏叔易甚少会如此真实地自惭形秽,或者说从未有过,哪怕他仍在笑着:“是魏某所思所见狭隘了。”


“不会,我也很狭隘的。”常岁宁道:“很多时候。”


魏叔易笑道:“那你我二人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常岁宁看他:“也太生硬了吧?”


魏叔易又笑起来。


的确很生硬。


他与人谈天,实在很少有如此生硬的废话…他很清楚,这很反常。


常岁宁与他问起了段夫人的近况,又问起魏妙青被定为太子妃之事。


魏叔易:“放心,都很好,且走且看……”


常岁宁点头,便又问他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魏侍郎怎会作为此行钦差来此?”


这话便是在问他是奉圣命,还是另有内情了。


魏叔易微微笑着答道:“圣命不可违。”


此时,金副将走了过来,抱拳行礼。


“大将军请女郎和魏侍郎过去。”


常岁宁便丢下那截树枝起身。


魏叔易跟随而起,路上又小声问她:“……你说,李逸会不会当真知晓徐正业的什么要秘?”


“活着的时候必然不知。”常岁宁道:“死了变成鬼魂之后却说不定。”


魏叔易忽觉后颈一凉,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


他怕鬼这件事,是真的。


这大概是魏侍郎唯一与母亲相像之处。


对此,常岁宁的评价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最好永远别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否则万一吓出好歹来,她怕是不好与段真宜交待。


但想到他屡屡不死心的试探,不免又觉得此人实在又菜又爱玩。


“……万一他活着的时候当真知道些什么呢?”魏叔易挥走恐惧,继续刚才的话题:“那魏某眼睁睁瞧着常娘子杀掉他,岂不是闯大祸了?”


常岁宁听懂了:“魏侍郎莫不是想与我讨人情吧?”


魏叔易笑道:“不敢。”


常岁宁不打算理会他,于是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交不了差的。”


“哦?”魏叔易转头看她。


“我会从徐正业手中夺回扬州的。”她道:“不需要什么子虚乌有的要秘,我也能赢他。”


少女语气随意,像是在说夜宵能吃些什么。


魏叔易笑问她:“常娘子为何如此笃信?”


“战场之上,当然要涨自身威风。”


少女说话间,前方有士兵为她打起帐帘,她微弯身走进营帐中。


魏叔易迟了几步,看着那背影,眼中有笑意。


没人知晓,他方才撒了个谎。


他此行冒险南下,非是圣命难违,而是自荐前来。


因为他也有记挂着的人在江南。


见卿无恙,他心中得安,但所闻所见,却令他心中的那团迷雾愈发势大……


此时,他耳边忽然响起阿点天真无邪的话语声——


和先太子殿下……“一模一样”吗?


片刻,魏叔易才抬脚,跟进了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