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175 她问,他都会答(第2页)

  手脚暂时是决定安分了,但脑子仍无片刻清静,常岁宁扶着窗棂,抬头望着夜空,诸多思绪交杂。

  她收回视线时,余光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黑影。

  常岁宁转头看了看,只见塔院中今日她曾用过斋饭的那石桌旁,此刻似乎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的方向,于夜色中静坐,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任何动静,她竟然才留意到。

  也是明后留下监视她的?

  但对方就这么坐在那里,又透着几分光明正大。

  常岁宁将头又往窗外探了探,再定睛看了片刻,不对,那人好像是……

  在此静坐许久的青年,忽觉背后有一物朝他袭来。

  他本能地往一侧偏身躲开那物。

  一声轻响,那东西砸在了石桌上,滚了几滚。

  青年将那东西拿起,借着塔檐处挂着的灯笼散下的淡芒看了看,只见竟是一颗栗子。

  他一怔后,遂拿着那颗栗子起身,回头看向身后栗子飞来的方向。

  昏暗中,他抬眼得见塔身二层处的一只窗户后,有衣着浅淡的少女手扒在窗棂处,探出了上半身,正朝着他这里看来。

  崔璟本染了秋夜凉意的眉眼顿时缓和下来,下意识地走过去。

  见他走来,那窗内的少女干脆弯身钻出了窗,踩着塔檐,就要跳下来。

  崔璟见状快走几步,连忙伸出一只手去。

  然而那动作轻盈的少女很快稳稳当当地落地,并无需他去接扶。

  崔璟微松口气,忙将那只手收回,负在身后。

  常岁宁两步走到他面前,看一眼他无人的身后,压低声音问:“如此深夜,崔大都督为何会在此处?”

  “我……过来坐一坐。”崔璟似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也只是想来坐一坐。

  听得这个并不详细的回答,常岁宁也未再深问。

  此时,她只见那双看来清冷、此刻却似藏着无尽话语的眼睛在看着她,片刻,那双眼睛的主人才问:“今日……你还好吗?”

  他平日说话最是干脆利落,可今晚这两句话却处处停顿。

  他的眼睛、及一些无声的肢体语言,也与平日有了不同。

  从前她初见的那个崔璟,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之后与她做朋友的崔璟,话虽仍少却处处真挚。

  今晚站在她面前的崔璟,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崔璟。

  常岁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放心,我一切都好。”

  崔璟少见地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好。

  片刻,他道:“其实,我是来见你的。”

  常岁宁也笑了一下:“我知道。”

  不然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跳下来了。

  “那你为何不扔颗石子喊我下来。”她道:“下回你可以试着扔一颗石子的。”

  崔璟便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实则并非是他傻到不知该如何喊她下来,他只是不想搅扰她歇息,她今日遭遇了那等折磨,本该好好歇息。

  他本打算坐至天亮,等她起身。

  而他只是坐在此处,想到她在塔内可以放心安眠,便觉安心许多。

  “此时来见我,是为何事?”常岁宁试着问。

  只为了问她一句“今日可好”吗?

  崔璟的确还有一事。

  “我明日即要离开大云寺,返回玄策府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后日一早便动身离京。”

  常岁宁有些意外:“是去往北境准备修筑边防之事吗?”

  此事在崔璟的催促下,户部的拨银终于下来了一半,他是说过在重阳祭祖后便要动身,但她还是隐约觉得匆忙了些。/

  崔璟道:“需要先去一趟并州。”

  “并州?”常岁宁直觉不妙:“出事了?”

  崔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圣人接到密报,道我并州大都督府上长史暗中与徐正业有书信往来,恐有倒向徐正业之心。”

  常岁宁面色一肃。

  “故我需尽快暗中带人前往,在其有动作前控制并州局面。”崔璟道:“为免打草惊蛇,此行需掩人耳目,后日动身之际,对外也只道远赴北境修筑边防。”

  常岁宁听明白了,这是奉了密旨。

  她戒备地看了眼左右,下意识地道:“既是不可说的隐秘之行,你本不必告诉我的。”

  这暗中恐有明后的心腹在窃听着,他就这么与她泄露机密要务……

  崔璟:“你问我,我便答了。”

  常岁宁闻言微怔,看向那双依旧坦诚真挚的眼睛,便问:“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答吗?”

  夜色中,青年向她点头:“都会。”

  常岁宁看着他,笑了一下。

  她的确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但可惜,此刻绝不是说话的好场合,好时机。

  她与他闲谈些无关紧要之言,倒无可厚非,纵是传到明后那里,他至多落得一个“为情爱昏头”的印象。

  他都“非卿不娶”了,在临行前来看一看她,是说得通的。反而,若他避而不来见她这一面,或才不符合他先前所行,他来了,反倒可以消除一些明后的疑心。

  这大约也是他敢光明正大地坐在这里等她的原因。

  但更深的话,此时却注定是问不得,说不得的。

  常岁宁有些遗憾,今日问不得,下次再见,倒不知是何时了。

  她问:“若并州事定,是否便要直接赶往北境了?”

  崔璟点头:“是。”

  常岁宁:“此一别,或要数载后才能再见了。”

  崔璟一时没说话,于他而言,领军出征再寻常不过,但从未有一次,他离京前是此时这般心境。

  而这时,面前的少女忽然朝他走近了两步,倾身靠近了他。

  崔璟呼吸与心神俱是一滞。

  多年行军打仗的习惯使然,当有人突然这般靠近他时,他本该出于本能后退,可此时他却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无声握紧了手中的那颗栗子。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甚至嗅到了少女身上的淡淡香火气,这用以供奉神明的气息崇高而神圣,与她很适宜。

  而方才她说了句,数载后才能相见,所以,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