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三百七十七章 翅膀

山间刚刚迎来初阳,寒风料峭,吹得林中的枝头轻轻摇晃。虽然此时已入深秋,但这南方的大山里还是不及北方那般寒气萧索。青山之上绿树成荫,墨绿色的枝杈上,还有清晰的叶脉可见。

 有那么两只叫不上名字的飞虫,正一上一下地交叠在一起。

 谁是雌,谁又是雄?

 昆虫这种常人最为鄙夷的生物,向来也有雌雄之分,不论是厨房灶台上乱窜的灶马蜘蛛,还是茅房湿冷地带可见的苍蝇或者蟑螂,古代先哲早便发现这阴阳调和,一雌一雄的自然规律。

 能够区分阴阳,往往是对于一种生物是否高级的最基础的辨别方式。

 而所谓的雌雄同体,实际无外乎是该种族为了能够不受阴阳界限,已延续种族生命的下下之选。随着现代人对生物的不断探索,不少学者发现,其实除了那些个常见的单细胞生物拥有雌雄同体的特征,一些已经进化完全的动物,甚至依旧保留着作为一个细胞最原生的无性繁殖能力。

 繁衍,才是一个生物终生的使命。

 恰恰有些东西,为了完成这一毕生任务,往往会采取一些不择手段的方式。

 交叠在上方的那只飞虫这会终于伸展开了背上的羽翼,扑闪着翅膀飞进了密林之中。而那只被压在下方的虫子,却像是死掉了一般,蜷曲着身子佝偻在干燥的叶脉之上。如果您自己观察的话便不难发现,这只横在叶脉上的家伙,恐怕并不是那只飞虫的同宗。现在她的身体里,应该被塞满了那只飞虫的子嗣,借由其它生物的躯体来孕育自己的孩子,这也是一些生物所谓的不择手段的方式之一。

 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的昆虫,全部都是母亲。

 雌雄并不重要,而所谓的结合,也并非是旁观者眼见的那般简单。

 繁衍,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只飞进了密林深处的虫子,轻盈的振翅,直达林深处一片开阔的区域当中。这里摆着四张长桌,每张桌子上方都横七竖八地罗放了很多石杯与石盘,盘子上的瓜果梨桃已经被人清扫一空,被子里面似乎还有一点水喝。

 虫子飞累了,准备停在杯壁上稍稍休息一会,再喝一点水。

 可等它刚刚停稳了自己纤细的身子,用两条柔弱的后腿整理双翅的时候,一张蔽日的大手却迅雷不及掩耳地抄了过来,它还未等反应,天与地便一下子变得昏沉如夜,并且剧烈地由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飞虫在挣扎的时候折断了两条腿,这天与地在转瞬之中就透出了一抹光,它挣扎着想要迎着光飞出去,可它随后便见到了一拍白森森的牙齿,和一根鲜红的舌头。

 再然后,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二狗鬼鬼祟祟地擦了擦手上那只虫子的断腿,旁若无事地拿起石杯,将里面的湖水一饮而尽。

 梁布泉仍是讷讷地站在那团篝火的余烬旁边,和他一样站在灰烬庞发呆的还有几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他认得出,那其中就有被梁布泉无比关注的贾镜和周京洋。

 这一伙人足有二十来个,可唯独周京洋的反应最为奇怪。其他人的眉宇里掺杂着几分不解,几分绝望,还有几分失魂落魄,周京洋的眼神当中却还多了那么一分喜悦。

 李二狗当然不明白周京洋喜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兴许是这家伙认为自己终于完成了和某人结合在一起的伟大时刻?

 这家伙兴许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那个表妹?

 他只觉得这个叫做周京洋的人可怜。

 他以为的结合,并不是蛄窑村里真正的结合。

 梁布泉慌里慌张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仿佛下一刻就要逃离此处一般,可是自己的那条左腿偏偏疼得厉害,他还未等迈出几步,就再一次狼狈地摔倒在草地上。

 “我的腿怎么了……”

 他歇斯底里地垂着自己的左腿,歇斯底里地咆哮,那眼神当中满是绝望与挣扎,“让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

 还不等李二狗站起身子,那群黑袍中年人就已经是连拖带拽地把梁布泉重新按回了青袍的长椅之上。

 李二狗静静地又从湖里给梁布泉舀了一杯水,静静地推倒梁布泉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后者的目光呆滞,满头都是细汗。

 他像是在噩梦当中因为惊醒而失语的孩子一样,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念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可是李二狗却只是轻轻地敲了敲石杯的边沿,那阵清亮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唤回了梁布泉的心智。

 李二狗说:“这就是你的家啊。”

 梁布泉讷讷地抬头,木然地看了看李二狗,看了看那群黑袍中年人,又看了看同样目光木然的贾镜和周京洋,重复了一遍李二狗曾经说过的话:“这就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