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八十四回 重逢

常在山里走的汉子生来皮实,杜老四也仅仅是在大腿根上绑了几条布带子止血,便将那腿上的枪上给草草地应付了事。至于他早先是怎么叫黄皮子老仙给强上了躯壳,梁布泉又是如何在盛怒之下,朝着险些被老仙夺了舍的杜老四开了一枪,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完,杜老四倒也没有过分地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江湖儿女,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他非但没把梁布泉枪伤了自己给当成个心里头过不去的疙瘩,反倒是对其杀伐果断震慑老仙的作为大加赞赏。

 照他的话说,大老爷们还能叫个黄皮子给震住了?老子宁愿让梁老弟给一枪崩了脑袋,也不想跟个神经病一样,上蹿下跳地丢人现眼。

 那黄皮子经过刚才的一通折腾,显然已经损失了不少元气。杜老四就这么满肚子愠怒地给那黄皮子从自己的衣襟里头扯了出来,指着半睡半醒的黄皮子骂骂咧咧地训斥说,这一个月你都甭想吃鸡喝酒了。奶奶个孙子的,要不是老子的身子骨结实,好悬让你给祸害死!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一伙人埋头钻进山里边,七柺八绕地,总算是见了亮。

 就见那苍松胡杨的环保当中,正立着一方偌大的场院。四围是木桩子拼建而成的一丈来高的围墙,围墙的四角立着木制岗楼,八九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就在那岗楼上守着,三班一倒,五步一哨。岗楼下头也是木头桩子给搭成的门,门下拥立着两排扛着钢枪的战士,一个个是目似苍鹰,背似铁,远远地瞧见梁布泉这伙人,先是抬起了枪高喊了一声:“葫芦,天上的老鹰三瓣嘴,吃大葱,还是吃王八!”

 赵老瞎子爷跟原处扯着脖子应:“大葱喂亲戚,王八喂鬼子,地上的兔子扑棱膀子,飞不起来吃不下东西!”

 那厚重的木门这才缓缓地打开,两边的士兵是一个传一个,欢欣鼓舞地叫唤:“鸣金放鼓,爷爷回来了,带着仨崽子!”

 “我日他奶奶个炮仗的!”

 这一问一答的切口,旁人听的迷糊,可杜老四熟啊!听着赵友忠跟那群卫兵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杜老四的眼珠子登时就有了亮,这不是跟他早年在观音山上的土匪窝一模一样吗?

 神龙游到大江里,老虎回到了山林上。杜老四立刻是心潮澎湃地拍了拍梁布泉的肩膀头子:“我说梁老弟,合着说了半天……你这大哥,也他娘的是个绿林好汉?”

 梁布泉这时候也泛起了嘀咕,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那张洪山放着好好的大帅军阀不做,咋又一头扎到山里头做起老本行了呢?是,起先他们可能的确叫那夺运的怪哉给折腾的够呛,但现在看起来,城里的那群士兵好像压根也不是他张洪山的对手啊,他为啥不一鼓作气,再给那奉天府抢回来呢?

 他是有心再问问赵友忠,这里头的前因后果究竟是咋回事。可老瞎子分明是揣着明白跟他装糊涂,不等梁布泉开口,赵友忠就已经是领着兵马进了场院当中。

 那现在咋办?走一步看一步,跟着也进去吧!

 毕竟张洪山叫那怪哉给夺了帅位事发突然,这临时搭建的场院,肯定没有观音山上的土匪窝那么排场的规模。但好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头非但有整齐划一地武装部队,林立在四周的简易窝棚旁边,他们甚至还能看见洗衣淘米的年轻女人,还有拎着木头棍子你追我打的小孩。

 就在立着他们不远的一方空地广场上,俩人一眼就叨着了站在部队最后方的一个半大小伙子的身影。这人不正是当初在观音山上,扬言要一枪崩了杜老四的小崽子吗?

 “嗬——那小王八羔子都长这么大了,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这场院里头的女人也好,孩子也罢,不是别人,都是张洪山从那佛顶珠里头带下来的孤儿寡母。杜老四年纪轻轻就进了绺子,在这世上是举目无亲,已经把观音山上的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这会儿进了张洪山的营寨,无论是这里头的环境也好,还是住在里头的百姓也罢,都让他萌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在眼眶子里头沁出了泪光:“你大哥张洪山是个好汉,说到做到,我杜老四服了!”

 梁布泉也没有心思搭他的茬,把还在昏迷当中的贾镜交给了另外一个看着一脸和善的女人过后,俩人就跟着赵友忠钻进了一方巨大的羊皮帐篷里头。

 帐篷里也没有别的,一桌,一床,一石凳,仅此而已。他心心念念的张洪山,就正坐在硕大的八仙桌后头,见着梁布泉跟杜老四进来,那张洪山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与热情,呼唤左右给他们一人办了一张小马扎,又给自己点上了焊烟斗子,就对着赵友忠沉声道:“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