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 鬼戏台

老太太一语话罢,原本是灯火通明的周宅大堂,立时之间变得是漆黑一片。梁布泉和马士图也不是初出茅庐的皮子,这眼瞅着就是遭遇了通书一伙人的埋伏,哪还能抻着脖子在这站着等死?

 梁布泉反手一把抽出了鹰嘴匕首,就地一滚,就立刻到了正厅的门边。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老太太既然是通书里面的人,手上的本事自然了得,他们此番本来就是为了禹王鼎的下落而来。既然郑干娘不愿意配合,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跟老太太在这地方缠斗耽误时间。

 心中所念,梁布泉抬手便捏住了厅门的把手,对着漆黑无比的正厅小声叮嘱了一句:“老马,此地不宜久留,撤!”

 四面八方的黑暗,此刻就像是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梁布泉说的话给捂在了这幽暗深邃的周宅里头,仿佛是扔进鄱阳湖里的一粒石头,没有溅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心中大惊,对着漆黑的周宅又喊了一句:“老马!你他娘的死啦!撤!”

 四围还是粘稠无边的黑暗,梁布泉的心里头没来由的一凉。

 这团黑暗,似乎能连同声音都一起吞噬掉。

 他从兜里摸索出一根火折子,将火把吹亮,却不知打哪来了阵阴风,又给这火苗硬生生地给捏了回去。

 “嘻嘻……”

 再度把火折子引燃,不出片刻,火折子就像是受了潮一般地再度归为黑暗。

 他浑身上下的汗毛一炸。

 有人在我的耳朵后面吹风?!

 梁布泉猛然回头,黑暗中,似乎有一道更加漆黑的身影,从他眼角的余光当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听到了一连串的敲锣打鼓之声。

 整座漆黑的周宅大堂,没来由地被四个白惨惨的灯笼照亮,而在大堂的中央,则横立着一个不大的草戏班子。

 满堂的桌椅板凳,不知是被何人,在什么时候搬得精光。草戏台子不大,看样子好像只有几尺见方,上头有两个皮影小人正在咿咿呀呀地一边唱戏,一边比划。

 马士图就坐在戏台的底下,整场戏,似乎全是为了他一个人演出的一样。

 “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

 周宅上方无端端地响起了一阵京戏的齐唱,随后戏台上一个雄壮伟岸的皮影沉吟怒喝,倒退了数步开外,扬起手中的长枪厉声道:“吒,吒,吒,吒,哇呀呀……妃子,四面尽是楚国歌声,莫非刘邦已得楚地不成?”

 另一个缱绻窈窕的皮影接口道“不必惊慌,差人四面打探明白,再作计较。”

 前者道:“言之有理。”

 男女二人齐声唤道:“近侍哪里?”

 疏忽间,草戏班子上又来了一位身披甲胄的白面小生:“参见大王,有何吩咐!”

 伟岸皮影大手一扬:“四面尽是楚国歌声,吩咐下去速探回报!”

 四面楚歌……这一出戏,演的是项羽被困乌江之畔的,霸王别姬?

 那个年月,老百姓没什么太好的娱乐活动,除了听书,那就只剩下看戏了。梁布泉身居北方,虽然没见过什么像样的皮影戏,但最少也听过楚汉争霸的这出京剧。十面埋伏,这是个大凶的戏剧,大凶的唱词。那郑老太太跟他们玩出这么一手,不用细寻思也知道,她绝对是没憋着什么好屁。

 念及此间,梁布泉是赶紧挤走了两步,一把就搭上了马士图的肩膀,嘴里招呼着“你快跟我走吧!”抬手这么一薅,竟然活生生地扯断了马士图的一条胳膊。

 又惊又惧之下,他自然也难保手上的力道是轻是重,整个人就这么捧着那条断臂,倒头摔了个屁股墩。可是咱说那梁布泉就是力气再大,也不至于上来就能把个大活人的胳膊给拽下来吧。马士图好歹也是个几尺高的汉子,还能脆得像是纸糊的一样?

 梁布泉手里头捧着的那节断臂,还真就是个纸糊的假胳膊。

 就见那坐在看台上的马士图,好像是上了弦的发条人一样,缓缓地把自己的脑袋给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红嘴白面黑眼睛,腮帮子上还让人给画上了两团粉嫩嫩的腮红,正咧着个大嘴,冲着梁布泉笑。

 这不是个纸人,又是个啥!

 “我去你奶奶个孙子!”

 梁布泉掏出响子,冲着那纸人“嘡嘡嘡”就是三枪。而这纸人竟然就这么盯着满身的窟窿眼子,又缓缓地直起了身,也从腰上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了一杆纸枪。

 戏台子上的虞姬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上了戏:“汉军已掠地……”

 “妃子,妃子……你不寻短见啊!”

 纸枪的枪口,缓缓地瞄准了梁布泉的脑袋。梁布泉吓得是连滚带爬地就要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