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一回 迷失


   杜老四活了这么大,见过驯狗耍猴的,可从来没听说过驯蚂蚁的。梁布泉一个人拎了个酒葫芦跟前头走着,杜老四在后边就絮絮叨叨地商量。

   “梁老弟,梁爷!你就给我玩一会呗?我保证不给你弄坏了还不成吗?”

   然而那梁布泉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在前头领道,遇藤砍藤是遇草拔草,压根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再者说了,那就葫芦可是我的!我想要回自己的酒葫芦,这总不是啥过分的要求吧!你要知道,黄爷爷就好喝点小酒,那肚子里头的酒虫子恐怕比我还多呢……你把我的葫芦给拿走了,我们家黄爷喝啥吃啥呀?”

   梁布泉还是没说话,朝着杜老四的身后努了努嘴。

   就这么一回头的光景,成千上万只蚂蚁,翻砂破土地就从黄土梁子上头爬了出来,杜老四给吓得妈呀一声钻到了梁布泉的屁股后头。

   “梁爷,可不行这么玩的啊?再咋说,咱都是一个窑里蹚过命的兄弟。你不能为了群蚂蚁,就给四爷我杀人灭口咯!这他娘的可不江湖!”

   梁布泉白了他一眼:“说啥呢?谁要灭你的口啊!在这山头里头弄死你,老子得给你殓骨收尸不说,还他娘的不给钱。你当老子傻呀!”

   杜老四天不怕地不怕,这下子算是让那群蚂蚁给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成了个球:“那你把这群蚂蚁给整出来干啥?咋的,拿我试试蚂蚁听不听话?姓梁的,我可跟你说,当初在观音山上的时候,四哥我可待你不薄……你不能这么见利忘义!”

   “我的好四哥啊,这蚂蚁算是啥利啊?我把它们弄回去,做蚂蚁大力丸啊?”

   梁布泉哼哼唧唧地指着蚂蚁堆里面的那道炸着毛的黄影,“我让你看的,是你家黄爷!方才你跟我一路磨烦要借我这蚁王玩一会,兴许是让黄爷吃醋了。人老太爷把你给扔在半路上,你就没发现?我葫芦里这蚁王许是让黄爷的尿给熏怕了,我没敲葫芦,那帮蚂蚁就自己爬出来了,你说这事闹的!”

   杜老四哪还有功夫听梁布泉在那说啥,一见着自己抗在肩膀上头的黄皮子不见了,连跑带颠地就奔了一群当间。这帮蚂蚁也是懂事,就听见梁布泉“当当”地敲了两下酒葫芦。那蚂蚁顺势就一猛子扎进了土里头。

   你挖坑来,我盗洞,吃的都是土里头的粮食,这一人一蚁倒是老天爷给牵了线的缘分。

   闲言少叙,且说这杜老四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总算是哄好了他的黄爷爷,不过裤腿子上让那老黄皮子给撒了泡尿,脚后跟又让黄爷给啃了一口。

   俩人就这么伐竹取道地蹚下了第一道梁子。

   跟上头的黄土山梁不同,这下方的小道上,是溪水涧涧,鸟鸣潺潺。初来南昌城的时候,已然是天气微寒,可这山沟子里头,却是鸟语花香的一派春色。

   杜老四看见了溪边有水,赶紧又一瘸一拐地朝着水沟子里头蹚,叫梁布泉一声就给喊住了。

   “干嘛呢四哥!”

   杜老四扁着个嘴:“还能干嘛啊?我洗洗裤腿子,黄爷这泡尿撒得这叫一个提神醒脑,我他娘的让这味给呛得直打后脑勺。不把裤腿子吸干净咯,我没等找见他俩呢,就得在半道上吐沫子。”

   梁布泉叉着腰哼唧了一声:“你这裤腿可不能洗!”

   “为啥?”

   “因为黄皮子尿避邪!你也不想走在沟子里头撞了鬼吧?”

   杜老四叫梁布泉给虎得一个楞,一个楞的。歪过脑袋又看了黄皮子一眼,那眉宇之间,竟然还掺着些许浓浓的爱意:“我了个亲舅老爷!黄爷,你这么厉害呢吗?”

   那黄皮子倒是没搭理他,把脑袋一歪,又朝着杜老四的脸上放了个屁。

   “我日他个祖宗!”

   杜老四差点没让这个屁给掀个跟头,跌跌撞撞地朝后退了一步,让梁布泉给拉了一把,才不至于失足掉进河沟子里。

   您别瞧见他嘴上骂骂咧咧,翻过头来还得一个劲地拍黄皮子的马屁,“黄爷爷的这个屁放得好,提神醒脑抗疲劳!爷爷您舒坦了,老四我也就舒坦了。”

   其实梁布泉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也不尽然全都是糊弄杜老四的。

   咱前头说了,这沟子里头不比黄土梁子,树大林密根本就寻不见人能蹚出来的踪影。贾镜和马士图先前可是在这沟子里面走动过的啊。即便是这里头的树再密,藤蔓再多,也不至于是一点有人经过的迹象都没能找见啊?

   别看梁布泉这时候还能有心思和杜老四打哈哈,其实脑子里的那根弦,早就给绷起来了:俩人事沿着贾镜他们下山的那条路走过来的,路上一来没有她们伐木取道的踪迹,二来也在这沟子里面,找不到任何有人类经过的迹象。把这种种疑问放到一起,就不难拼凑出一个大体细致的可能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