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一百回 绊马蛇

 那柄黄铜烟杆,并不是梁布泉要拿来抽烟的。

 马士图在半刻钟的时候,捂着后腰哼哼唧唧地回了房间。杜老四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一把夺去了他挂在腰上的黄铜烟杆,在马士图满脸的震惊之下,急三火四地塞给了梁布泉。

 后者倒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脸凝重地自桌子上取来了一盏煤油灯。灯火摇曳,梁布泉一手就把那柄黄铜烟杆给驾到了火上:“先给这小子的衣服袜子脱了,来两个人架住他的手脚,剩下的人全都替我按住这小子的后腰。一会不管他怎么挣扎,都千万别撒手!”

 一缕青烟打烟杆子上头袅袅升起,这烟杆子先被煤油灯给熏得漆黑一片,随即就变成了闪亮的橙红色。梁布泉轻轻地启开这青年的嘴巴,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立刻散的满屋子都是。

 “世间鬼魂无非是一抹怨气所化,无实无相,常日里如若是有人提起自己曾经夜路撞鬼,那多半也是自己胆战心惊之下,误把旁物错看所致。咱金门里头的古训有写,恶鬼红色,老病之龟白色,焚死之鬼黑色,溺毙之鬼青色,但凡鬼物均作烟波状,蒸腾状,无实无相,无依无凭。鬼魂外物,如烟有气,恶鬼奇臭难当,老病之鬼嗅探犹如尘介,焚死之鬼焦臭,溺毙之鬼腥臭……我早先闻过这爷们身上的味道,其上腥臭之气,正是溺毙水鬼无疑。”

 梁布泉说着话,就把那柄烧得通红的黄铜烟杆拎了起来,“但是金门医病,不单讲究望气色,更讲究闻口风。这兄弟嘴里的腥气非鱼非鳞,看样子不像是水中之物。再加上他的舌上惨白一片,恐怕身上的鲜血,也叫那说不准的东西给吸了去。话先说在前头,水鬼的病好治,这水中精怪缠人,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我手里的这柄黄铜烟杆,是金门宝具,火灼黄铜为的是激发这里头的阳气。接下来老子要烫他足下两处魂穴,再用这黄铜烟杆敲醒他眉心的生门。这一手名唤烫魂,不敢保证能立刻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但即便没办法立刻叫来他的魂魄,也能将他的生魂给所在这幅躯壳里头。个中过程痛苦难当,千万要按我的吩咐行事,否则一人做错,害了这年轻人不说,还可能叫这年轻人体内之物窜到咱们的躯壳里头,听明白了没有?”

 几个人是相视无言,纷纷把头扭向了那对老夫妻身上。老汉和老妇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们见过先生的本事,知道你们不能害我家勇子……您就放心大胆地做,反正贾大夫也救不回我们家孩子的命,现在干脆就司马当做活马医!您动手吧!”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

 梁布泉横过手中的烟杆,“把他的两条腿抬起来!”

 话罢这烧红了的黄铜烟杆“滋啦”一声就敲在了年轻人的左脚脚心之上,只见那原本恍若一条尸体横在床板上的青年猛然之间张开了眼睛,一对漆黑的瞳孔此时已经变得是青白一片,缕缕肉香迎风股荡,这青年突然之间猛抓着床褥爆喝一声就要弹起身子来。

 饶是他身上压着马士图、贾镜和其母三个人,这股旁生的大力却依旧将其众尽数给弹到了半空之上,马士图跟老汉见状立刻捏紧了青年的脚腕,可此时这年轻人就像是一头发疯的黄牛一般,嘶嚎不止,挣扎不歇,五个成年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然也按他不动。

 “天晴等雨,落水成河;雷鸣击云,堆沙成坨。三魂七魄俱全,哪惧水鬼妖魔,今儿个老子金刀展,哪管你是仙还是佛!什么山头什么岭,哪个洞里修成的魔,黄铜烟杆子你不认,还想我金刀破魂锁?”

 梁布泉念念叨叨地说着话,“锵啷”一声抽出了腰上的鹰嘴匕首,咬破了舌尖就当即一口真阳涎喷了上去,金刀定在枕头边,他一巴掌就拍在了年轻人的胸膛之上,“金门之后再次,牛鬼蛇神都他娘的老实点!”

 说来也是奇了,这年轻人挣扎了一刻,刀入枕头,铁掌贯胸以后,竟然真的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板子上头,只是睁着双惨白惨白的眼睛,半开着嘴角直勾勾地顶着天蓬,活像是死了一样地一动不动了。

 “儿啊,你怎么了这是……你可不能出事啊——”

 老妇看到青年这幅残像,当即就痛哭失声,可就像是梁布泉先前说过的一样,这一刻不单单是年轻人的关键时期,如果出了岔子,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玩完。所以即便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酸涩哀苦,仍旧是咬紧了牙关厉声道:“想让你儿子活命,就他娘的别在这哭丧!把嘴给老子闭上,按住了他——抬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