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七十二回 别有洞天

 自从这世上有了响子之后,很多问题就都能靠着枪来解决。普遍的人往往对“很多”这个词有很多误会,“很多”并不代表“所有”。


 山里头的好多鬼祟,都没办法用枪来解决,好比山岭子里头觅人的山魅子,好比护着大棒槌的夜猫子,再好比今儿个他们遇上的这条九环地龙。


 其实打一开始梁布泉就知道,要想对付九环地龙光靠人多枪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玩意的血液里头全是虫卵,而且愈合能力已经达到了夸张的地步,别说是被轰掉了脑袋,即便是让人从中间给切成两节,这家伙都能摇身变成两条。


 早先赵友忠曾经跟他讲过,说民间偏方里头有一味专治断手断脚的灵药,其中有一味药材,就是地龙肉。取的就是它生生不息,不死不灭的本事。然而世间之所以少有听说这种奇药的传闻,一来是因为九环地龙这种虫子数量极少,可遇而不可求;再者也是由于这种虫子实在太过凶猛,而且体型硕大,多少个贪图地龙肉的家伙,为等割下来想要的药材,就已经被狂躁的地龙给困死在了石土里头。


 废话不提,咱再说回这狼口岗子上。


 梁布泉在这两天实际上也没闲着,除去准备出了一大票诱敌上钩的陷阱以外,他所作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苦心钻研那所谓“闻字诀”和鹰嘴匕首的用法。不可能每次危机都有提前预警,他也不可能每次上山下梁都提前在外头布好了阵眼。闻字诀的功效既然是破阵,那布阵也好,设置陷阱也罢,撑死了就只是闻字诀的门外本事。


 挖金下矿的要数,不比江湖上的武功门路,所谓的悟性也不再于能否理解老祖宗留下来的一招一式。这闻字诀里记载的大多都是些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再者也无非都是前人所蹚出来的山林猛兽,阵法怎么破,陷阱怎么立,在赵友忠传下来的这几页纸里头,是半个字都没提过。


 那赵友忠的一身本事是从哪来的?横不能是一拍脑门,做梦给梦出来的吧?


 您还别说,没准真是这个路子。


 古早有句老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一辈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东西,如果不懂得变通,人家说啥你做啥,那挖金的这门学问,恐怕早就让后人给荒废掉了。越宝贝的东西,越需要后人的钻研,钻研靠的是啥?


 光能弄懂古籍里头字面上记载的东西还不成,还靠一个充分的想象力。没有想象力的家伙,就算把别人的东西学得再明白,成了个业内的知名人士,到头来在别人的眼里,也还是个吃屁的。


 这把鹰嘴匕首虽然谈不上削铁如泥,但是伐竹取木犹如砍瓜切菜,凿石头砍铁也不崩刃卷刃,他没办法在突发情况下设置陷阱,凭借着多年来练出的一双巧手,危难之下做出个简单的机巧装置还是不成问题的。


 九环地龙伏土而动,土能饲育,所以这大虫子的身体才落了个生生不息,不落伤痕的能耐。地龙属土,子弹火器属金属火,金随土藏,土又由火而生,自然没法用这种东西干掉地龙。阴阳五行,讲究个相生相克,土里生木,木能克土,所以想要干掉这九环地龙,缺不了的一环就是木头。


 再说回那阴阳之上,老讲里的话说“奇数为阳,偶数为阴;苍天为阳,厚土为阴”,这地龙常年蛰伏在厚土底下,自然是吸饱了地脉深处的阴寒之气,《周礼》当中有载,说“阳木生山南者,阴木生山北者。”正所谓“山南水北”谓之阳,整个寨子里朝向阳面的大树,刚巧就种在吴老三的院子里头。三株大杨树,春夏始种,秋冬生根,次年一个往复就已经是枝繁叶茂,当初王二太太为了给齐老虎避煞,特地在院里种的这三颗杨树,在今时今日反倒成了他们击破九环地龙的关键。


 然而为了避免引起九里庄这些家伙的怀疑,梁布泉不敢把这杨树的枝干整棵整棵地抬到狼口岗子跟前,好说歹说之下才从齐老虎的手里头要来了三五根品相还算周正的树枝,半臂来长,让他混着牛筋跟鹰嘴匕首,一通给装进了一口布包里边,揣进了怀里。这下正赶上九里庄和清兵的那群王八犊子和九环地龙拼命,他才好倒出功夫来就地取材,用着手里的家伙事,打出弓弩,好给这九环地龙以致命一击。


 就看那狼口岗子上头已然是乱作一团,荷枪实弹的清兵和金匪,被这条超乎人类认知的大虫子给咬得是抱头鼠窜,眨眼之间,那五六十个大老爷们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为数不多的几个是背靠着背,后脑勺抵着后脑勺,哆哆嗦嗦地端着枪杆子注视着眼前的一大片荒山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