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带鱼 作品

第十九回 老猫猴

 “老弟啊,哥哥就知道你有本事!”


 土匪窝里的男人,大多都是直性人。


 有本事、有胆气,别人就当你是爷;没本事还净耍花花肠子的,在绺子里头连条狗都不如。


 当然了,如果你的花花肠子玩得好,还叫人看不出来,兴许在绺子里头也能落得个好名声。


 这帮胡子自然没看见梁布泉先前摸枪的手段,只觉得眨眼之间,这小子勾勾手指头就能把枪给卸了。再加上先前赵友忠动动鼻子就能找着金疙瘩的事,梁布泉在这帮糙老爷们心里的地位,是蹭蹭地往上窜。


 杜老四点头哈腰地跟着梁布泉走了一路,活像是条忠心耿耿的哈巴狗,这一路上好话说尽,差点就把他给捧成大罗金仙了。奈何梁布泉从头到尾都走得飞快,压根也不跟杜老四搭茬。


 “老弟啊,你跟哥说说呗?在二嫂身上都闻出啥了?你们爷俩咋那么会闻味呢?二哥二嫂家的小崽子,是不是还在咱们绺子里头啊?”


 从钱二嫂家里出来,梁布泉是一直走了二三十米才一下子把腿停下,张口的第一句就是:“这绺子里头有鬼!”


 梁布泉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其辞。


 钱二嫂的身上有猫腻,这但凡是长眼睛长心的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单凭她一个女人,想在遍是男人的土匪窝里搅出点风浪来,显然不现实。这娘们肯定还有帮手,至于是一个还是两个,他才刚来绺子,根本品不出来。


 现在的形势是什么样的,梁布泉他心里清楚。


 虽说不知道这一把丢孩子的事,究竟是冲着他们爷俩来的,还是冲着冯三爷去的。


 想起那几个拿着木枪的半大小子,想起那群胡子狠叨叨的眼神,再想想被踩碎了枪以后,那个小崽子对杜老四说的话。


 “老子以后肯定插了你!”


 仔细地品一品这句话的意思,梁布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绺子里头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太平,好像每个人心里头都攒着一股火,憋着一口气。


 他有种预感,别看表面上大家都称兄道弟叫得欢,的山头马上就要变天了。


 他跟赵友忠在绺子里算是个什么身份?说得好听点,是绺子里新入伙的转角梁;说得难听点,无非是被这群胡子绑上山的肉票。


 有价值的话,他们兴许还能在这土匪窝里讨一口吃食;可要是脑子转不过来弯,站错了队……


 那就是死路一条。


 冯三爷才刚刚出山,钱二嫂就敢在绺子里对兄弟们这么大呼小叫。这他娘的可是土匪窝啊,谁给她的胆子?


 就凭死在九里庄金矿里的那个死鬼二哥?就凭他们那所谓的“义气”俩字?


 鬼才信呢!


 杜老四、插千的老五、金得海,还有没见过面的秧子房掌柜跟粮台老三,这里头有几个是钱二嫂的靠山?他们翻了的天,是为了自立山门,还是想和九里庄的人攀上亲戚,梁布泉都叫得准吗?


 正是因为叫不准,所以干脆谁都不信。


 既然前头已经给钱二嫂来了个下马威,话里话外都带着“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的意思。这会他只管找孩子就完了,等到赵友忠回来了,再找个机会跟他从长计议。


 杜老四一听说有鬼作祟,脸色立马就白了:“啥鬼?我们这闹鬼了?小崽子是让鬼给抓去了?”


 梁布泉没搭他的茬,反问了一嘴:“绺子里头啥时候开始丢孩子的,丢了多少个了?”


 “啥时候?”


 杜老四摸着脑袋想了想,“九里庄那帮犊子下战书以后吧,陆陆续续丢了两三个了。娘的,要我说,金得海就他娘的是个扒子……”


 梁布泉没让杜老四接着骂,转头又问:“你听过野婆吗?”


 传闻广西一带,从宋朝开始,就经常会在山野之间见到这种怪物。


 野婆的名号里之所以带着个婆字,是因为它长得特别像是人类中的女子,但是相貌奇丑无比。头发枯槁而且蓬乱,好似稻草,不着衣衫也不穿鞋袜,浑身上下的皮肉松弛下垂,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根融化了的蜡烛。


 这种怪物最喜欢潜入城寨里面,偷人类的孩子自己养活,力大无穷而且敏捷异常,和民间常说的鬼车鸟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野婆的故事流传的广了,南边点的就把野婆叫成“人熊婆”,北方则把它叫做“老猫猴”,还有的地方把它给叫成“皮狐子”或者“大马猴”,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个东西。


 “小时候听我娘讲过,说孩子不听话,就得叫老猫猴给抓山上去吃咯。那玩意愿意吃小孩的手指头,咯嘣咯嘣地嚼着,像是在嚼胡萝卜。”


 听梁布泉念念叨叨地嘀咕完,杜老四也把顺手腰里的盒子炮掏了出来,压满了弹匣,“你告诉我那玩意在哪呢?娘了个炮仗的,见了面,老子先给它来一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