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见晓 作品

第 139 章 既见君子(第2页)

  依然民不聊生,依然是土地兼并,百姓继续被地方豪族和皇权两道剥削,直到出一个“陈胜”“刘邦”“项羽”,这些“陈胜、刘邦、项羽”还不定是哪国人。

  只有彻底打烂打碎,将那些盘固的军阀诸侯豪族大家,彻底消灭,空余出势力可以填进大量军功起势的布衣,将整个社会资源重新分配,让百姓分配到好处和利益。

  这个国家才能起死回生!

  唯一需要固守的,只有北疆一线的胡族,只要守住北面,中原就算打成碎砖烂瓦,都没关系,所以,他将所有能布置的力量,都堆上去,连自己都不留余地。

  所以,如果牺牲掉一代人,就能彻底改变将要发生的数百年悲剧,应该如何选择?

  他每时每刻都在动摇,每时每刻都在犹豫。

  在这两个月中,他左右盘桓,想要反复横跳,朝堂上惨烈的嚎叫,城南市前冒着热气的鲜血,城外扑倒血泊,烧在烈火中的百姓,跳入雒水的妇女...

  他想闭上眼睛,但这一切还是都不断跳到眼前。

  全都是他的孽债。

  全部。

  让步、强硬、彷徨、执拗、保护、放弃...

  他每天都在这几个词中轮回。

  可宫乱那日,是他最后一次挣扎,然后失败了...事实证明,袁氏这些豪族,不足成事,即使在国家危亡之机,他们谋划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他只有一条路。

  很早就已如此,只有不断这

  样告诉自己,他才能一路走下去。

  但...不是说,他不能委屈。

  荀柔咬紧牙关,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叔祖...”

  荀缉担心的抬头望去,叔祖的样子有些不好。

  坐在主位的年轻太傅,手指缓缓收拢将纸张抓在手中,手背上青筋爆起,雪白的皮肤变得宛若赤玉,眼角赤红得仿佛滴血,但眉心又低沉阴郁得像要杀人。

  “公达,你也这样认为?”他声音低沉缓缓的说。

  既然这时候将信给他,多半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荀攸沉默的望了荀柔一眼,终于拱手,决定再劝说一次,“并州——”

  “啪!”

  荀柔狠狠拍桌而起,身上披的麻衣跌落。伸手一挥,刚才捏在手中的半张纸被扯烂,端正秀美的字迹叠皱、撕裂、碎开,飘落地下。

  “天下人如何说我都不在意,但文若岂能这样指责我!”他愤怒的望着荀攸,“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

  “指责训斥,大义凛然,你们以为,我是胆怯畏惧、趋炎附势、兜揽权利、储心阴谋之人吗?!你们当我是甘龙,是吕不韦,”他声音一沉,“是王莽吗?”

  惊吓的众人,几乎下意识俯身。

  “就不能相信我吗?”荀柔眼眶滚烫。

  荀攸仰首与他对望,冷静道,“攸绝无此意,只是并州匈奴原不足为惧——”

  他还说!

  “你知道什么,鲜噗——”

  沉静不动的眼神终于被惊讶代替,身体先于思维,已垮步上去,伸手扶住。

  荀柔紧紧捂住口鼻,深深弯下腰,鲜血还是手腕指缝渗出。

  不小心,刚才差点就出口了。

  众人围上来,焦急的关切。

  被全家包围关爱,这是他这段时间梦想的待遇,但背着人他敢唱《子衿》,真到这时候,叶公好龙的荀含光谁都不敢看。

  怒气勃勃瞬间都飞了,冷静下来,或者不是冷静,而是在诸荀关切的目光中,他头脑一片空白,只剩窘迫不安。

  天!

  他刚才都说什么了?他对公达、阿平还有众兄弟发火了?他还把文若给他的信撕了?

  “我无事。”荀柔小声道,“只是一时急火...”

  他真的没感觉如何,就是一辈子的黑历史,又增加了一条。

  荀公达沉着脸色不应,请一位族兄上前,与之一道将他扶进寝室床榻,命仆从打水来。

  “就是冬日烤火干燥...”荀柔躺在床上,被众人围观相当不自在,只想把被子拉起来盖头。

  “攸当回信以告慈明公。”荀攸拿葛巾给他擦拭血迹。

  荀柔一哆嗦,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别!别告诉大人!我真的无事!”

  荀攸不应,只捉着他的手继续,“印信在何处?”

  “我...”公达的脸色太吓人,荀柔鼓了鼓勇气,才怯怯的小声道,“我暂且不能告假。”

  他要告假,雒阳局势真就控制不了了。

  “现已宵禁,有太傅印信,方可出门寻医。”

  “...在案上。”

  嘤嘤嘤,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