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车队

 鹿仁佳的猜测没错。

 在她们回来后的第三天,就有电报打过来了,邮递员一天跑三趟,跑的隔壁张老太忍不住的又扒墙头。

 姚姥姥看见了忍不住骂道:“都多大周年了,还趴墙头,也不怕脚一滑掼死了。”

 “姚老太婆你这张嘴,真是不讨人欢喜。”张老太一听,顿时气炸了,但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摔了,所以也没开口骂,而是跺跺脚:“看见没有,我踩的是我家浴室的房顶。”

 “怪不得要在这儿建浴室呢,感情方便你趴墙头。”

 张老太一听又气的跳脚:“谁没事儿看你啊。”扭头就从屋顶上下去了。

 姚姥姥见她服软顿时纳罕。

 其实张老太也憋屈呢,以前两家隔壁邻居,一家子团团圆圆,一家子凄凄惨惨,张老太对上姚姥姥腰杆子硬极了,可自从几个小儿子下了乡,她为了儿子求了一回后,那腰杆子就硬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张老太从隔壁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个碗,里面煮的红薯:“欸,老姚,你们家怎么回事啊,天天有邮递员上门?”

 “厂里的事。”

 姚姥姥也没瞒着,将田雪和鹿仁佳去省城开会的事告诉了张老太,听得张老太先是一愣,随即激动的一跺脚:“哎哟喂,这么说佳佳把生意做到省城去了?”

 “那可不。”

 姚姥姥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这孙媳妇,不是我说,是真的有本事。”

 然后就是一阵吹嘘,听得张老太心里直泛酸水,早些年的时候,街道上谁不说姚家母女命苦,两代的寡妇不说,还有个病歪歪的儿子,赚点儿钱都花到医院去了,那时候周围的媒婆都不敢上门,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家的女人命硬,都把男人给克死了。

 谁能想到十年不到,风水轮流转。

 现在街道上家家户户都有孩子下乡当知青,户口都迁走了,成了‘农村人’,反倒是姚家日子好过了。

 后来娶了个乡下孙媳,也有人背后看笑话。

 现在回头看看,他们才是笑话,人家这孙媳妇能干着呢,这豆腐坊多少年没有个变化,这孙媳妇才来了半年,又是榨浆机又是烘干房的,现在他们县城可不仅仅吃豆腐了,还有千张干子和云丝。

 省城那边都没这么丰盛呢。

 “你现在是安了心了,大孙子在部队,以后婚事不用急,组织会介绍,小孙子又结了婚,孙媳妇又能干,等怀了身子再生个大胖重孙子,老姚啊,哪个都没有你有福气啊。”张老太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极了。

 姚姥姥难得听到张老太嘴里冒出一句好话,礼尚往来,也回了一句:“等以后你家几个一结婚,哪怕一家生一个,也七八个呢,也比我家热闹呢。”

 张老太:“……”

 只要一想到七八个孩子围着自己,她就头皮发麻。

 她生太多了,带的太累了,现在提起孩子都害怕。

 “对了,你现在还在家里叠锡箔么?”

 张老太不上班,平常在家里就接散活做,糊火柴盒,叠锡箔银锭子,尤其马上清明了,锡箔银锭子需求量更大了。

 “叠是叠呢,但是现在又有多少人舍得买锡箔哦,多是烧黄纸的。”

 虽然一直都在破四旧,但清明扫墓烧黄纸还是没人敢阻止,哪怕嘴上说着世上没有鬼,但人心底里到底还是信的,尤其清明烧的还是祖宗。

 “黄纸也要票呢。”况且现在产妇也要用黄纸。

 “那也得烧啊,总不能叫老祖宗在底下没钱用吧。”张老太叹了口气。

 “是啊。”姚姥姥也叹了口气。

 “对了,我最近看佳佳进进出出的,拿了不少东西,是准备做什么?”张老太又问,心里又在嘀咕,不会是又张罗了什么新吃食吧。

 “烧的东西。”

 这一次姚姥姥可没说真话,毕竟烧纸钱还能算是传统,但是纸扎就有点过了,到时候偷偷的烧了就行。

 一听是烧的东西张老太就没问了,姚家天天烧锅,可能又是哪里找的柴火。

 又过了几天,就进了四月门。

 提前两天,鹿仁佳和沐戈壁就回了村,借了鹿小军的院子,在院子里给鹿大山扎了个青砖大瓦房,里面有电视还有收音机,看的鹿九奶奶啧啧称奇。

 “大山这下子在底下不愁了。”

 这年头连烧纸都偷偷摸摸烧,这个大别墅肯定是最有钱的了。

 鹿仁佳想说这东西不难,想学的话可以教,但一想到现在的形式,又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等到了清明前一天的早上,天才蒙蒙亮,鹿仁佳和沐戈壁就带着纸扎出了门,两个人给鹿大山清理了坟,重新做了个盖碗,将纸扎和锡箔烧在他的墓前,又插了杨树枝。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夫妻俩往回走,就遇上好几家提前来扫墓的人家。

 甭管认识不认识,寒暄几句后就分道扬镳,倒是那几户人家看着鹿大山坟前那一堆,忍不住感叹道:“这家子真孝顺呐。”烧这么多。

 从坟地回来,鹿仁佳和沐戈壁就准备告辞了,临走之前又去看了眼鹿小军的加工点。

 自从买了榨浆机,许翠芬终于不用辛苦推磨了,现在只需要推闸就行了,瞧着也比年强胖了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气儿都好了。

 临走前鹿仁佳再三交代,一定要拉了闸之后再伸手。

 许翠芬也知道刀片的危险,连连点头。

 见许翠芬将自己说的话放在了心上,鹿仁佳才松了口气,拉着沐戈壁准备回县城去,鹿小军借来了牛车,送他们去镇上坐车,结果就在出村后不久,遇到了去清理坟的鹿国平一家四口。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王小平突然开了口:“我说佳佳啊,你去给你阿爷扫墓,怎么不给你奶奶也把墓清一清呢,好歹是你亲奶奶呢。”

 鹿仁佳:“……”

 这人什么毛病,非要来撩搔?

 “麻布袋草布袋,一代管一代,以后鹿国平死了,我肯定给他清坟,至于老太太,还是你这个孝顺媳妇清吧,对了,我给我阿爷烧了三刀黄纸,一刀锡箔,还扎了个纸扎房子,老太太一辈子都压在我阿爷头上,别到了地底下比不过他,大半夜的站你床头骂嗓子。”

 鹿仁佳可不惯着王小平,仗着周围没其他人,直接喷洒毒液。

 “你,你……”

 王小平气的手都哆嗦:“我要去革委会告你搞封建迷行!”

 “你去呗,看谁信你。”

 鹿仁佳‘切’了一声,目光看向其它三个男人:“真没有脊梁骨,靠女人出头。”

 鹿国平眉头一皱:“你妈去找你了?”

 鹿仁佳:“?”

 这又是哪门子的寒暄?

 “什么妈?”她诧异问道。

 “文秀。”

 “哦,她啊,说是腿断了,在家修养呢。”说着鹿仁佳看了眼旁边脸色不对劲的王小平,不怀好意地继续说道:“你要是关心她就去看看她,好歹也是原配的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