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赴宴

裴懐回到原点,定定喘着气,脸色因发烧和疾跑变得红润,眼前一阵阵眩晕。

 他深深凝视紧闭的冷宫大门,忽然直直冲过去。

 ‘砰——砰——!’

 他攒足力气,狠狠拍打。

 “开门!来人啊!李园!月韶!翠鞠!开门啊,放我出去!来人,来人放我出去!为什么你们可以走?我呢?我呢?放我出去!救我!”

 裴懐的理智一点点崩溃。

 他喊了很久,仍旧只有呼啸的寒风偶尔回应。

 定了定心神,裴懐转念继续喊。

 “我乃皇子!我是、我是圣上之子,我乃皇家血脉,我是他的儿子!放我出去——!”

 裴懐喊到最后,喉头铁锈味翻涌滚动。

 最终,他觉悟了,喊叫的声音渐渐弱小。

 “我是……我是皇子,我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啊……”

 裴懐手扒拉着大门,因用力击打,年久失修的宫门掉下来的红木屑落尽他一身。

 他瘦弱的身躯渐渐滑落,头抵着宫门,咬牙切齿间,似能从他喉头处听到如幼兽般不甘的低低抽噎与微弱嘶吼。

 “他的儿子……呵,儿子?”

 裴懐狠狠闭上双眼,双手渐渐握成拳。

 脑海中猛然回想起李园前几日对他的嘲讽。

 【你和你那个娘一样下贱——!】

 他想,是啊,他的生母不过一个被迫承宠的低贱宫女,到死都未获封。

 可怜他刚刚鬼迷心窍,竟妄想搬出他是承帝儿子的名号,若这样就能得救,他怎会自出生就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裴懐痛恨刚才的自己,他跪在地上,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为他博得片刻清醒,裴懐转过身子,慢慢用背抵着门。

 良久,鼻尖传来一滴冰冷的触感。

 裴懐缓缓睁开眼,发现下雪了,一小片雪花落在他鼻子上,顷刻间化成水珠滑落。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他望着天上陆陆续续飘落而至的雪花,玲珑剔透,片片冰晶。

 虚无间,裴懐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他抬头,心想,若我身死,可能换来世间一抹关怀?

 空气中微微传出少年的期许。

 “下雪了……好美……”

 *

 秦嵘皇宫,一盏盏宫灯高悬天际,在众多华美的宫殿中,苏家富丽堂皇的车马轿辇一路畅通无阻。

 苏家特有的族徽制成纹路,或雕刻,或烙印,无一不附着在一行苏家人来的车马上,见徽如见苏家人士,宫中非圣上贵人,无人敢阻。

 宫中无数甬道上皆于今夜张灯结彩,秀美的宫婢挽发作髻,手持琉璃橙黄宫灯,候成两排。

 每有贵人士族入宫,立时一齐福身行礼,低眉顺眼间由远及近通传身份。

 苏重朗很少入宫,幼时曾听乳母将其抱于怀中,絮絮叨叨说过,孩童时期倒是多次被父亲携着同样幼小的长姐和自己,入宫叩恩多次,不过稍大些再没有了。

 他对皇宫的印象模糊,如今和第一次进宫没有区别。

 少年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高身立于墙头马上,遥望间双眸映入一片宫廷盛宴,四周美人如云,皆齐声作贺,宛若仙府美景,怎叫人好不痴醉。

 喜庆的气氛弥漫在周遭空气中,苏重朗已觉往年于府邸中迈过年关的场面,是市井百姓高不可攀的华丽。

 但今日所见所闻,相较之下可谓尘埃入微,不堪睥睨。

 宫人们见苏府车马将至,尤其是苏重朗的马儿和苏皖的轿子,皆坠了一串碧玉铃铛,摆动间微风作响,乃苏府特有,立时高声禀报。

 “苏府苏大人携亲至——!”

 一瞬间,通往宫宴大殿的甬道,两排连着的婢仆皆行礼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