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岌岌2(第2页)

 或许是情况比侯涅生想象中严峻,他没有出言调戏或反驳,而是沉默地走下来。

 黑夜做好侯涅生也要踉跄摔倒的准备,然而后者却什么意外都没有,面色如常地稳稳站在他身旁。

 因为黑夜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侯涅生又主动朝前走两步,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黑夜有些不解,他以为侯涅生会看到同样的东西,毕竟他们的异能同源,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他能看到,又或者.......

 “你不想看到,还是不能看到。”黑夜站立的位置比侯涅生的高不少,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侯涅生,逐渐猩红的眼眸里有审视,有愤怒,还有杀意。

 恶意让黑夜不可抑制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侯涅生对这力量的掌控比他强太多了,如果他想做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像现在这样,一旦......

 “你的恶意泄出来了,别想那么多,我如果想做什么,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动手了。”侯涅生将手指强势插入黑夜的指缝间,同他十指相扣,又将他的手牵到身前,俯身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与出发前那调戏和惩戒的亲吻不同,他的动作轻柔而克制,只要黑夜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挣脱。

 但黑夜没有。

 在这满是恶意的世界里,侯涅生只要心生歹念,心底的恶意便会立刻释放出来,就像黑夜刚刚那样。

 可在黑夜的感知里,侯涅生那里什么都没有,以至于在这充斥无尽恶意的世界里,他被衬托成唯一的白色。

 就像天地间,月亮之于黑夜,也是唯一的白色,唯一可以抓住,握在手中的白色。

 “就像你说过的,我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你无需信任或怀疑我,尽情利用我,驱使我就好了。”

 侯涅生的嗓音低沉,显得有些压抑,像在极力克制什么,但说出的话语又极致虔诚。

 虔诚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地步,就像是演戏,专门表演给什么人看一般。

 但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即便是演戏,黑夜也未从侯涅生身上感觉到恶意,光这一点就够了。

 “你......”黑夜被侯涅生牵着,嘴巴刚吐出一个音节,又立马改口,有些杀意地瞪着侯涅生,“敢让我摔下去你就死定了。”

 “好。”侯涅生重新笑起来,仿佛刚刚的虔诚只是个错觉。

 通向古老祠堂的路程不远,但他们却走得极慢,无数跪拜的古老记忆涌入黑夜脑海中。

 他看到一个又一个恐惧又虔诚的男女,也看到不计其数被丢弃的女婴。

 他看着最初平静祥和,充满神圣光辉的祠堂逐渐变成死寂哀怨的弃婴之地。看着四周的草木不再苍翠,被腐烂的血肉与绝望的灵魂侵蚀,逐渐变成今日灰暗扭曲的模样。

 但是恶意没有外散,似乎那祠堂中的石像真有神力,将所有怨与恨都困在此地,经年不散,日月徘徊。

 走到祠堂附近时,已经没有多余的记忆涌入黑夜脑海。

 可在那积年累月的无尽恶意中,黑夜的眼眸不可抑制地变成血色,似乎距离失控只差一个契机。

 不等侯涅生开口,黑夜猛地抬手挥出匕首,一个张开血口,尖牙露出的黑蛇蛇头在侯涅生前方倏然落地。

 那些覆盖在祠堂上方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一条又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

 又或者说,是人头蛇才对。

 蛇的个头不大,也没有钻入阴影的特殊能力,攀附在祠堂粗糙的墙壁上,顶着一张张苍白浮肿的婴孩脸庞。

 “嘶嘶——!”

 它们朝二人张开大口,一张孩童的脸庞从嘴角裂开至脸颊两侧,里面的尖牙不长,甚至还带了几颗属于人类幼时的乳牙。

 侯涅生主动松开黑夜的手,语气有些宠溺,“我知道你需要发泄,去吧。”

 黑夜没时间计较侯涅生又发什么疯,但是这点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需要发泄。

 他看了侯涅生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去。

 或许是这千百年间的记忆片段太过痛苦,痛苦连到黑夜都变得麻木,他的动作残忍而果断,英俊的脸庞之上第一次不带任何笑意,似乎真的就只是为了发泄,不让心底的恶意失控。

 片刻后,黑夜身前堆积起无数人面蛇的尸体,蛇头随意散落,鲜血流出沾染在婴孩的脸上,像是它们在无声地绝望嘶喊。

 黑夜推开侯涅生要搭上来的手,有些冷漠地说:“去把门口的骸骨弄走。”

 侯涅生被推开的手悬在半空,什么都没说,如黑夜所要求的,走到堆积骸骨的祠堂门口。

 他背对黑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只一瞬间,堆积在入口处的骸骨便消失殆尽,空旷得竟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黑夜走到侯涅生旁边,抬眼望进去,祠堂内部变得面目全非,墙壁上挂满泥沙污渍,地面还有些骨骸和更加细小的人面蛇。

 站在这个位置,黑夜终于能看清这座被所有人共称为神明的石像了。

 石像破损得不算厉害,不难分辨她的动作与面容,她双手交叠合于胸前,似乎在像准备向什么人行礼,嘴角挂着平和的微笑,似乎是个恬静而温柔的女性。

 但用于遮目的面纱早已消失不见,再加上露出的双目有一颗被人为挖去,另一只眼睛经历千年依旧栩栩如生,仿佛真人般过于真挚地朝二人看来,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活过来。

 可惜历经千年的恶意浸染,这神圣而慈爱的神像不复往昔,终究变得丑陋狰狞,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诡谲阴森。

 在最后一段涌入脑海的记忆中,黑夜知道这里虽然变得幽暗,但还不至于失控。

 导致今日这般地步的原因是石像损坏了,缺失一只眼睛后,石像的力量再也不能压制这些恶意了,于是它们开始外泄。

 而后在千年的地质变化中,这里形成湖泊,无尽的怨与恨顺着河流向下游去,将河岸两侧的植物渐渐污染,最后乃至群山都染上无尽的怨恨,连太阳的光芒都无法穿透进来。

 “我要进去看看石像。”黑夜说着将手放在侯涅生面前,示意他像刚刚那样搀住自己。

 侯涅生搀住黑夜的手,却在他抬脚迈进祠堂的瞬间将人拽回来,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扭头看向自己。

 黑夜本就猩红的眼眸里泛起浓烈的杀意,未被控制的那只手立即握住匕首对准侯涅生的肩部,冷声命令道:“放开!”

 见侯涅生没有松手,黑夜眼底的杀意更浓了,匕首立马前进些许,尖端整个刺入侯涅生肩膀,“再说一遍,放开!否则你这只胳膊就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