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狗 作品

第82章 曾丑儿

张家姑娘和潘家姑娘她都没有很喜欢,不过她们的龙门阵比陈德芳的要有意思,使每每听到,都忍不住八卦的心情往那边靠。用华儿的话说:婆娘堂客,即使没长那根爱传闲话的舌头,也长了那只好听闲话的耳朵。

 灶上锅里蒸的粗粮上汽儿,把不合贴的锅盖顶得呱呱响。她放下牙刷对镜子拢一拢头发,去厨房关小火转来曾丑儿房间看他早上吃啷个,她本要张口喊华儿出来洗漱,站在门口却一下静止说不出话来。华儿背对她跪在地上,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可见与活人不同模样的诡异与平静,没有完全合拢的眼皮微微耷着,嘴巴也还有一丝缝儿,像还有两句话没说完,又像眼皮子上还有一块吃的没吃到,不过不管要说什么还是要吃什么,最后都落空了。

 曾丑儿的后事还是转到石岩来办,石岩大桥背后有家丧葬一条龙,从需要的诸多香烛纸炮花圈冥衣殡棺,道士锣鼓酒席帮厨,连代孝都一应俱全。华儿没有火化他的尸体,而保留全尸在冰棺里放了三天,开车到新岩寺上面,由乡里乡邻从岩上一直抬到曾家后面同他母亲葬在一个合衾棺里。

 “那阵儿一谈拆房子积极得很呢,巴不得今朝拆明朝拿钱,这出去了欸又还是想转来落土,还是出去不好耍,还要住惯的地方住着才安逸。”

 “始终这里才是根噻,恁几代都埋在这里,埋其他地方不怕投胎转来不了啊。”

 “该晓得还是那国庆节来把它打理好的,他是算准了个人这两天要死的,房子钱拿到了欸,

 这口气终于咽下去了,一定要房子钱拿到了他才闭得了眼睛。”

 “就是噻,就是华儿把钱拿转来他才闭的眼睛噻。”

 虽然不在上面还剩半头的房子里做啷个,挽联还是要贴几张,木匠和石匠在还剩半头的坝子里一面推木头一面同岩上几个老头吹龙门阵。曾发儿因此这两天都没去王正书那边放羊子,使王正书只能把羊子分开来,上午放一批,下午放一批。

 “你兄弟房子拆了钱都拿到了呢分两个给你没有嘛。”岩上张木匠这样开玩笑,他卷而密的头发和小小的耳朵能把一支烟夹在耳朵背后啷个晃荡都不掉。现在人少不兴再做家具木头了,推把儿也钝了,拇指腹在推口上反复摩擦好几遍都感觉不到锋利,推一阵,又把刀口卸下来在沙儿石上来回摩擦。他不是老师傅,只是继承了老汉的手艺,但技艺与老汉相去甚远,不过吹龙门阵的本事旗鼓相当:

 “这回噻,你孤家寡人,以后硬是只剩你一个了哦,个人后面又没得个小的,前面你老弟儿还在唛华儿两姊妹还说经常上来看你,这哈儿他一走的话,过年过节恐怕转来一趟。他那些上班的人时间也是固定死的呢,你干脆也搬到下面伏坝去住算了,华儿在伏坝不是还有房子唛,你搬到那下面去也方便点嘛。离马路还是要近点哈,一个人在这个坡坡,哪个不说的,硬是,死了都没得人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