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有仪 作品

第67章 婚仪(02)

    仪仗队浩浩荡荡,旌旗飘扬,行走时马蹄踏如雷声。



    和册皇后仪式时一样,这些仪仗人马里依然没有那些门荫子弟的身影,反而都是晏珽宗从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军队里挑选的精兵强将。



    婠婠隐约有察觉到,晏珽宗对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官宦门荫子弟们十分厌恶,反而有心想在朝政上做一番革新,培植一批属于他自己的、真正能为国所用的势力。



    日后他的帝王生涯,想来也是无比波澜壮阔的一段岁月。



    她压下心中的旁思,手中捧着一朵正盛开芬芳的牡丹花,在众侍从、女官们恭恭敬敬地侍奉下登上了皇帝御赐的迎后轿辇。



    凤冠上垂下的一排由一个个小金珠串成的流苏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伸出的露在外面的那双手雪白莹润地让女官们都不敢直视。



    皇都的街道上安静地针落可闻,庄重而肃穆,除了皇后的仪仗经过时发出的马蹄声和随从们走动的脚步声之外,连多余的一声鸟啼都闻不见。



    大半个时辰后,皇后的辇轿终于经过皇宫的唯一一扇大门天子门至奉极殿门前。



    晏珽宗正站在奉极殿门前等她。



    帝王着黑色衮冕服,其上绣有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于裳;戴十二旒垂五彩珠冕冠,赤色束腰大带。



    越发衬得这位年轻的君王是何等神姿英发,风神俊朗。



    他的微笑里带着计谋得逞之后的志得意满。



    晏珽宗恍惚忆起许多年前,他第一次站在奉极殿前、成为那场祭祀的主人公之一的时候。



    年十六,先帝封他为南江王,祭祀以告列祖列宗。



    他跪在冷硬的砖石上,听着礼官漫长啰嗦的祝祷之词时,心中想到的还是婠婠。



    他觉得好自由,又好惶恐忐忑。自由的是他从今往后就可以分府别居,不用再被“嫡母”死死压制住他的羽翼、他的才干,他可以在外面搏出一番自己的天地来;不安的又是他和婠婠的将来。



    那时婠婠还小啊,他不可能在她那个年纪就对她起出什么畜生的情欲的心思,可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说,他会慢慢等她长大。



    等她长大了,她就是他的小妻子,他会永生永世对她好的。



    正好,在她慢慢长大的这些时光里,他要在外面开疆拓土,积累自己的势力、扩张自己的羽翼,做一个真正有实权、说话有分量的王。



    但她怎么样才会变成他的妻子呢?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多许多年,他为之奋斗了多年,也想尽了办法。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



    婠婠唇角边轻轻勾出一个笑,一步步向他走去。



    迤逦华美的裙摆在地上拖拽出一道如蝴蝶展翅般的秀丽图案。



    她与晏珽宗并排而站,礼官将晏珽宗所写的另一封娶妻立后的文书宣读告之于先祖,以祈得先祖的接纳。如巨伞一般的华盖遮住了婠婠头顶的骄阳,宫婢们抱来数顶冰鉴环绕在婠婠周身,确保她不会受到暑热的侵袭。



    这封文书很长、很长、很长,还顺带着很多礼赞先祖功德的文辞,礼官面不改色地站于烈日之下读了足足一个时辰。



    婠婠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这样华丽萃美的辞藻,肯定不是晏珽宗自己写的,不知道他又去哪里找来的代笔!



    这是一个皇帝娶妻时,帝后二人对上所需要完成的仪式。



    除此之外,洞房后的明日他们还需要去朝见太后,然后婠婠以一个真正有名有实皇后的身份踏入奉极殿之内,再次祭拜皇室先祖。



    不过今天,他们需要进行的第二项仪式就是夫妻之间的和合之礼。



    晏珽宗牵起她的手,同她步入坤宁殿。



    内殿经过重新修葺了一遍之后,富丽堂皇地恍若人间仙境,几乎让人以为误入了天庭宝殿。数不清的珍奇异宝被晏珽宗命人搬进来以讨婠婠欢心,连墙角处的一点浮灰都堪比金子般珍贵——那是价值千金的香料焚烧之后所挥发出的余灰。



    修缮神龙殿的时候,这位皇帝可是都没提过什么要求,只说依照先帝当年即位时的旧例即可。然轮到坤宁殿的时候,他可是样样上心,事事过问。



    坤宁殿主室内一派花团锦簇之色,在冰鉴的作用下凉爽犹如秋日,大片大片姣妍的红色鲜花被摆放着以作装饰之用,带来阵阵芳香。



    甚至还包括这个时节不该出现的红梅。



    冰鉴内还冰着各色蔬果,荔枝、碧瓜、蜜桃,莓果之类的琳琅满目,一样挥发着一股属于鲜果的果木清香味。



    帝后的夫妻之礼有合卺,结发,掀帘,坐帐。



    等等。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信得过才被挑选来的有资历的老嬷嬷们和皇室的女性长辈,婠婠可以稍微做些小动作活动一下快被压断的脖颈。



    晏珽宗掀开垂在婠婠面前的那道珠帘,下一瞬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他不是没有想象过今天她会有多么明妍夺目,可是直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有资格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夫君、揭开她的盖头时,还是为她惊心动魄的美丽而失态,如日月同辉,人间难寻。



    她还是比从前瘦了些,大约是这些时日为了这场婚仪而耗费了不小的心力,即便套着层层叠叠的礼服,可她的腰肢还是那样纤细。



    在他掀起她遮面的珠帘时,她也的确像所有嫁给心上人的新娘子一样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娇羞,同他对视一眼后略有些慌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直到寿王妃和司仪女官们恭敬地向帝后贺喜,说新婚礼已成,还请皇帝移驾蒴湖赴宴。



    而婠婠需要继续待在室内——称为坐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