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谢鹤语的字他看过,清隽端方,这几个字写得尚有几分青涩,笔锋没成型,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谢鹤语的字。
 

    喻闻捏着校服布料,感到了一丝不对。
 

    图案还能是巧合但内衬里面的小鱼哥哥
 

    不管怎么说,这个称呼代表的应该是一个人。一模一样的图案,相似的象征意义这要说是巧合,未免牵强。
 

    喻闻琢磨了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n个科幻版本的剧情走向,平行时空外星人克隆人未来世界
 

    狗血一点的版本其实他现在是失忆状态,忘记了爱人,谢鹤语独守一份回忆,与他重新开始,而曾经相爱的证据却不会随着记忆消弭,遗留在旧物上
 

    哇,好狗血。
 

    喻闻编得有点兴奋,拎着校服就往外跑,正好在客厅遇见下楼的谢鹤语。
 

    “谢老师,解释一下这个”他把校服展开,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鹤语,虽是质问的语气,显然好奇更多些。
 

    谢鹤语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扫过内衬上的字迹,眸光蓦地一凝。
 

    问之前,喻闻觉得这应该牵涉到一些旧事,谢鹤语要慢慢回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玄之又玄地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身上留下无数巧合这只能说明他们有缘分。
 

    然而谢鹤语久久沉默,那不是回忆的表情。
 

    喻闻兴致盎然的笑意慢慢收敛,举着校服的手垂落,他问“我们真的见过”
 

    他记得很早以前,谢鹤语就问“我们是不是见过”,但谢嘉茂说这是脑震荡后遗症,后来谢鹤语也没再提过。
 

    谢鹤语蹙眉,似是反驳,薄唇翕张一下,却没能吐露出什么辩解。
 

    自己乱编是一码事,可如果这么离奇的故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喻闻觉得无法接受。
 

    他更希望这是一种巧合。
 

    喻闻抬起眼紧盯着谢鹤语,探究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谢鹤语总算开口,道“我猜到了,你”
 

    喻闻“我的意思是,在我刻意透露给你之前。”
 

    谢鹤语“”
 

    他不说话,喻闻就得到了答案。
 

    客厅杂乱没处下脚,喻闻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好好谈谈,可环顾一圈,到处都是纸箱。谢鹤语过来牵他的手,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却下意识避了一下。
 

    “”
 

    后背紧贴墙面,冰冷的触感越过衣料,直达皮肤。喻闻僵在原地,谢鹤语似乎也愣住了。
 

    隐瞒是一把利刃,在两人和谐的关系中间划了一道,身体远比思维要诚实,既有隔阂存在,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谢鹤语怔愣片刻,也意识到这点,缓缓正色起来。
 

    他不由分说拽住喻闻的手腕,忽略那一点细微的抗拒,把他抱到怀里,摸摸后脑勺,说“是我见过你,在很久以前的梦里。”
 

    说久,其实也不算久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最后一次也就四五年前,只是因为是梦,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缥缈又孤远,零散得像几辈子前的故事。
 

    有几年谢鹤语时常做梦,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那些梦光怪陆离,各色各样。
 

    梦境醒来后就不清晰,再深刻,过个日也就忘了,谢鹤语对梦里的内容印象不深,唯独有个人,时常光顾,他记得清楚。
 

    是个眼尾有颗泪痣的哥哥。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见到对方的作业本上常画一个特殊的小鱼图案。
 

    十岁的谢鹤语管他叫小鱼哥哥。
 

    他的脑震荡后遗症从十岁持续到十五岁左右,陆陆续续做了四五年的梦,中间定期去医院复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给他开药。
 

    梦境杂乱,有时他会半夜被梦魇住,惊醒过来,家里人为此很担忧,那段时间把他当眼珠子看。
 

    谢鹤语自小早熟,要说从小到大,有什么令他感到棘手的事,这些怪梦一定算一件。
 

    不佳的睡眠甚至影响到他白日上课的状态。
 

    后来他会在入睡前,祈祷今晚能梦到那条小鱼。
 

    小鱼哥哥的梦境是最平和的,甚至带着些暖融融、太阳一样的热意,他很爱笑,老师同学都喜欢他,早上匆匆进校门,跑得头发乱糟糟,放学后骑着自行车晃悠在梧桐小路,嘴里叼着商店买的小零食
 

    谢鹤语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料想应该长得很好看,因为学校喜欢他的人很多嗯,男女都有。
 

    谢鹤语的梦持续了五年,梦里的小鱼哥哥似乎也在长大,周围环境从高中变成大学
 

    喜欢他的人依旧很多,男的更多。
 

    小鱼不得不跟每一名接近的同性强调我不是男同,我对你没意思,希望你对我也没意思嗷。
 

    谢鹤语被后遗症纠缠了四五年,升上初中后,这样的梦魇逐渐减少,所谓的病症似乎在慢慢好转。
 

    有一日,他忽然横生出某种很古怪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或许不会再梦到那条小鱼了,趁着自己还记得,他把那个漂亮的双鱼图案绘在了校服上,在校服内里写上“小鱼”,迟疑很久,又补了两个字哥哥。
 

    这场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梦中相逢,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落下帷幕。“小鱼哥哥”四字是谢鹤语的告别诗。
 

    自那以后,谢鹤语几乎没有再做梦,也没有在梦里见到过熟悉的面孔。
 

    在公交站见到喻闻那次,他是真没想起来,毕竟小鱼哥哥在他记忆中的面容始终是模糊的,而且五年过去,他连双鱼图案都记不清了
 

    梦境远比普通的记忆更容易被大脑遗忘。
 

    直到帮喻闻搬家那次,在电脑上看见熟悉的简笔画尘封的记忆被勾出冰山一角,他回去后立刻翻找旧物,在校服上找到自己曾经见过喻闻的证据。
 

    想起这些,意识到喻闻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喻闻
 

    ,你没有发觉吗你跟这里的联系趋近于无,你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亲缘,即便是孤儿也不该连前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是空白的”谢鹤语低声说着。
 

    喻闻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非常明显的破绽,只是大家在外工作,又是娱乐圈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蠢到主动问艺人的家庭情况,只要喻闻不提,就不会有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