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锁寒烟 作品

第11章 鳌拜(二)(第2页)

 鳌拜双目圆瞪,虽然是站在丹陛之下,却仿佛在俯视康熙一般,拍着胸膛重重发问:“看看这些伤,你凭什么杀我,你怎么敢杀我?”

 “你是有功。”康熙强作镇定,站起身来大声反问,“但苏克萨哈也是戎马一生,他就没有功劳吗?你为什么杀他全家、株连三族?多尔衮带兵攻克山海关,难道就没有功劳?你为什么怂恿皇阿玛开棺戳尸?正黄、正白两旗的将士一样有功,可他们的田地却被你霸占,致使这些从龙之人沦为乞丐娼妓!”

 “今日之局全因你结党营私、残害忠良而起!鳌拜,倘若你就此束手就擒,朕或许还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你一命。”

 “束手就擒,笑话!我先拿你这个昏君!啊——”鳌拜放完狠话,忽然惨叫一声,原来是曹寅从地上爬起来,趁鳌拜和康熙对峙,拔了匕首上前一刀捅伤了他的后背。

 滚烫的鲜血泊泊流出,很快淌满了鳌拜的后背,他像个血池里爬出来的鬼魂一般,狰狞可怖。后背的肌肉因剧痛而纠结成团,那满身的伤疤沾染上鲜血,让他莫名显出几分虚弱苍老之态。

 曹寅心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忍,这一刀虽然刺中了要害,却未能捅得有多深。

 “小心!”书致顿觉不妙。

 众人刚刚露出一丝释然的神色,忽见鳌拜迅速转身,用那蒲扇大的手掌回身一抓,便毫不费力地把偷袭他的小孩拎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往台阶上重重一掷。

 “阿寅!”

 书致忽听身侧有人惊叫一声。他紧绷到了极点的神经空白了一瞬间,才骤然反应过来——他的任务是站在丹陛上保护康熙,身边只有皇帝一人,所以能够在他耳边发出声音的也就只有康熙本人了。

 书致难以置信地回头,便见康熙从龙椅上跃起,三步做两步冲下台阶,便要去救人。

 “皇上!”书致连忙将他死死拽住,按回椅子上。

 康熙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而逝,他闭上眼睛,流下一行眼泪,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犯错了。作为帝王,他应当安分地坐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下,当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指挥着“棋子”们与敌人相斗。然而看见曹寅受伤的瞬间,他失态了。他错误地表露了对某一个特殊的“棋子”的关心,也就等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了敌人。

 果然,鳌拜看见他的反应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用铁爪一般的手掌一把掐住曹寅的脖子,将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少年提了起来,然后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得意地看着康熙:“让他们退下,打开殿门。”

 开门自然是不可能开的,局势发展到这个情形,连在场年纪最小的孩子都知道,即便康熙愿意放他走,也过不了太皇太后那一关。

 康熙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只手臂渐渐收紧,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下留下一道紫红色的血淤。曹寅痛苦地咳嗽起来,无力地抬起手推拒着鳌拜的钳制,很快就觉得呼吸困难、头痛欲裂,就在他几欲昏厥之际,忽然见白光一闪,一阵尖锐的风掠过脸庞。

 鳌拜惨叫一声,蹬蹬退后两步,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捂住右臂跪倒在地。

 众人大惊,定睛看去,只见一支白羽飞箭洞穿了他肌肉虬结的右手小臂,速度快得没有一个人看见它是从哪儿来的。眨眼之间,精铁制成的箭簇就没入了血肉之中,只剩白杨木箭杆留在外面,染血的尾羽还在微微抖动。

 要知道弓箭乃是远程兵器,比手枪要难命中得多,其威力必须在开阔的旷野中、骑在马背上才能完整发挥出来。在室内这么狭小的空间,曹寅的脖子和鳌拜的手掌又正在“亲密接触”之中,开弓之人竟然能够一箭命中手臂这样狭小的目标。

 这样的神乎其技,不由让鳌拜倒吸一口凉气,头一回生出些“后生可畏”的感叹来。他抬头跟丹陛上的少年对视,终于记起这个少年似乎是纳兰明珠的儿子,然后便从十三岁男孩的眼里看到了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淡漠。

 不是像康熙这种被长辈强行调教出来、实则慌得一批的故作镇定,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到丝毫情绪,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血腥打斗或者君臣争辩的影响,以至于鳌拜只用了一瞬间就肯定,跟他对视的,必定是一个经历过得失、看惯了生死的成年人。

 鳌拜的眼角剧烈抖动起来,他用那一只完好的手臂指了书致颤声质问:“你,你究竟是谁?!”他的面庞剧烈抽搐,神情中泄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恐惧和愤恨,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怖的恶鬼野怪一般。

 书致亦是紧张不已,险些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识破了,还未等他想好应对之策,鳌拜就忽然发疯似的站起来,高举双手大声怒吼:“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你滥杀功臣,秽乱后宫!好狠的心,好大的胆子!九泉之下,我必将你今日所为,告诉太宗世祖!”

 布木布泰正是太皇太后的闺名,太宗、世祖则是她去世的丈夫皇太极和儿子顺治。

 众人不禁脸色大变。康熙更是气急败坏地吩咐:“拿下他,不论生死!”

 生怕他再喊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众人纷纷扑上去,按腿的按腿,按胳膊的按胳膊,三下五除二就将动弹不得的鳌拜压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