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锁寒烟 作品

第41章 吴应熊(二)

 却说成德被弟弟夸奖政治嗅觉敏锐、应该进士及第,他却敛去笑容,略有不悦地说:“这都是小道,科举考的还是文章。”

 书致当即战术后仰,作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我没看错吧?你这是在怕自己考不上?”

 成德瞥他一眼,轻哼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尽在掌控。”

 顾贞观说过,秀才考的是“小场”,考察的是学生的文字天赋、题型比较自由,很适合成德发挥;而考举人的秋闱却是“大场”,考的是四书五经的理解与运用,以及八股文的写作,这对成德来说才是真正的考验。

 正如顾贞观所料,成德在县、府、院三试中一路过关斩将、高奏凯歌,以小三元的成绩拿下了秀才的名头;但他毕竟是半路出家,不过学了两三年的八股文,在去年的秋试上理所当然地栽了个大跟头。

 一出考场他就脸色不佳地告诉弟弟,自己在一道“古之矜也廉”的四书题上审偏了题,后面发觉过来,却没有时间再改了;还有一道“秋省敛而助不给”的题目也答得不甚如意。连续三天,他浑身气压低得让全家人大气不敢喘,都安慰他下科再考。

 最终结果出来,他在顺天府总榜的一百二十七名中试者当中排名第一百零四,在七名满族举人当中排名第四,相当于挂车尾拿了个举人名头。如果不是因为满人身份,肯定就要落榜了。

 以纳兰成德的心性,自然很难接受这样的名次。况且去年秋天恰好天气晴暖,还是属于自己的“主场”,他尚且发挥平平,等到了早春二月进行的春闱上,他的敌人就不止是同场竞技的举子们,还有自幼畏惧的严酷天气。

 因此中举之后成德念书反而比以前更认真了,把以前那些时不时悠游嬉戏的举动都收了,除了每月初二十七雷打不动到顾贞观府上跟朋友们起社唱词,其余时候都宅在家里练笔写文章。

 “你也别太紧张了,”看出哥哥的忐忑,书致连忙安慰他,“我见过皇上审那些满进士的卷子,不能说狗屁不通,只能说通也通的不多。你只要能完卷肯定吊打他们。”

 “所以我也只配跟一群狗屁不通的人相提并论了。”成德瞥弟弟一眼,半路转了个弯,往望海楼上去了。

 得,马屁拍到马腿上。不能跟众多汉族朋友公平竞技一直是成德心中的憾事,同时还有一点点占了便宜的愧疚。书致抬手扶额,觉得自己真是傻了才会专门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再说平西王世子吴应熊逾期不归一事。

 外界都以为,像吴三桂这种镇守边疆的大将,却有谋反的可能性,皇帝一定夜不能寐。

 实际上,康熙的确是夜不能寐,只不过却是拿被子蒙着头偷笑,笑得睡不着觉。

 原来当初吴三桂受命于多尔衮,前往云南一带肃清当地的反清势力,按照编制来说,属于朝廷的正规军。

 既然是正规军,那么朝廷自然要给予军费。可是随着南明朝廷覆亡,天下逐渐清平,吴三桂本应该将麾下之兵解甲归田,发展云贵的经济。但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大肆扩张,屯兵数十万,雄踞云南。

 朝廷不仅要花费每年超过一半的收入来养云南的兵马,还要日夜担心他谋反。

 这样一来,康熙觉得自己哪里是吴三桂的主子,简直是倒给钱还要管人家叫爷爷的孙子才对。

 苏洵在《六国论》当中,开篇名义,第一句话就说“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康熙当然不想重蹈六国的覆辙,宁可跟吴三桂打一仗,也不想当那个花钱养别人兵马的大傻瓜。

 “反了罢,反了罢,让吴应熊别回来了。”连续一整月,书致等人都听小皇帝碎碎念着。

 可惜吴三桂父子没那么傻,四月在康熙派去云南的礼部官员的“劝说”下,吴应熊迅速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道路。两月后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到康熙面前负荆请罪,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常年不能侍奉父母,这次回去,发现吴三桂头上“白发渐生”,吃饭的时候拿筷子的手抖动不已,已然垂垂老矣,心中愧疚难安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