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铎 作品

第四章 垂鞭话平生(14)

看伤的霍大夫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与年望舒私交甚密。他体型宽阔,年纪不大,面容十分憨态可掬,重新包扎上药,写了方子交给怜音,又留了大瓶小瓶各类疗伤圣药,他道,“殿下伤势不重,但外伤不养不自愈,最近口食上忌讳颇多,辛苦殿下了。”

 说罢,见赵元冲颔首,又拿出一半掌大的胆瓶给谢玿,察言观色道,“呃...这位姑娘?我看你面色青白隐有瘀气,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这瓶清芷十珍丸不但可以止痛化瘀,对气血经脉都大有裨益。”

 被他一眼看破身份,谢玿也并没多少表示,接过那小胆瓶,道了谢,又道,“这个,他可以吃么?”“他”指的自然是赵元冲。

 “可以,不过...”

 霍衣尚未说完,谢玿已经倒出一颗药,按进了赵元冲口中。

 赵元冲含药未咽,带疑看着霍衣。

 霍衣挠挠头,道,“...不过,这药只有几颗,殿下受的是外伤,其实不必吃这个。”

 赵元冲对他颔首一笑,拔开一黑玉长颈瓶轻嗅,不禁挑眉。这些都是有市无价的良药,千金难求。

 霍衣不由面露傲色,显是视此物为生平得意之作,喜道,“这些药都是我和二位师兄联手制成,不但原料配方制药手法缺一不可,还需假以时日等待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师兄们要么远在京城要么不知所踪,世间只余此些,若要等下一批药出炉,即使子明师兄可以卸职归田一年半载,制成也要五六年光阴了。”

 赵元冲凝思垂目,问,“邱太医?是师兄弟啊?果然不仅是圣手,也怀医心,更像邱子明些,很好。”

 听他赞许,霍衣也并没有十分忘形,恭谨道,“子明师兄多次来信提到殿下,草民心中除却对殿下有感激戴德之意外,也敬重仰慕已久。”

 赵元冲对他神色更善,也并没再多说什么。

 霍衣与邱子明虽是师兄弟,也一向感情甚笃,但两人心性终有些不同。

 从方才霍衣所作所为就可看出,纵然他不知道谢玿身份,但赵元冲在此,他却只将几颗清芷十珍丸给了谢玿,更直言“赵元冲不必服用这种名贵之药”,全然不管是否会怠慢惹怒这位二殿下。他看诊施药只分病情轻重,不论身份贵贱,这样的性子在太医院和京城显然也并不十分合适,迟早会因秉性获罪。但邱子明则就适合多了。

 不多时,霍衣对怜音辰良等人吩咐停当,告退离去。

 随后,怜音等人收拾好床褥等一应需要,也一一告退。

 众人一退去,赵元冲对谢玿招招手。

 谢玿纳闷,走到他身边。

 赵元冲忽的按住她后颈,以唇相就,舌尖将口中一物推了过去。

 谢玿口喉中清香含辛,她错开身瞧他,问,“做什么?不吃?”

 赵元冲道,“只有几颗,我哪里舍得。”说完,他把那小胆瓶装进了谢玿腰间的暗兜,道,“随身备着,只剩两三颗了,不舒服的时候记得吃了,等回京,我找邱太医再做些这种好东西出来。”

 谢玿心里甜丝丝的,道,“可霍衣说这东西没那么好做出来的。”

 赵元冲道,“那就把霍衣也抓过来,将他两关进小黑屋,什么时候做出来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说罢自己先笑了,忽而抬头一看,不禁出神。

 谢玿想起霍衣那心宽体胖的模样,也跟着笑。一边将水盆中的帕子拧干了,给赵元冲擦拭梳洗。一边随意说道,“没想到...霍大夫是邱太医的师弟啊,不知道另一位师弟...医术想必也高绝...皇兄可有听说过?”

 赵元冲任她一双软手在脸发间穿梭,随口道,“这我怎会知道?”又转而看着她忙碌,“阿玿,这些事你以前从没做过。”

 谢玿将他身上因包扎伤口解开松散的寝衣合拢系好,不以为意,“这又有什么,一些日常小事罢了,我也不是不会照顾人的,皇兄现在不方便,这世上,不应该再有比我更和皇兄亲近的人了。”

 赵元冲不由启唇浅笑,轮廓利落英俊却极尽温柔之态。

 他原本坐在床上,谢玿整理好他的衣襟,躲躲闪闪看着他脸上神情,却在回身时被摄住心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微有些嗔意,不由柔按着他卧倒,亲吻如蜻蜓点水点在他鼻尖、唇角、下颌。

 赵元冲几乎僵住了,问道,“阿玿?怎么了?”

 谢玿躲开他受伤的一侧肩膀抱住他,不开心的嘟囔,“你对着别人笑了。”

 赵元冲又是一愣,“嗯?什么时候?”

 谢玿认真回忆了下,开始数,“刚才对霍大夫就笑了下,还有在允州对鸿柔姐姐也笑过,对杜院长也笑过,还有...”

 赵元冲有些哭笑不得,“连霍大夫杜院长你也要算?”

 无理取闹是真的,但突如其来的不开心也是真的,谢玿道,“这很过分,确实很过分,但我有时候就是见不得皇兄你对旁人笑,我就想...就想...”

 赵元冲问,“什么?”

 谢玿忽然磨牙切齿,又笑道,“有时就想把皇兄关起来,旁人谁也瞧不见,谁也摸不着,你身边只有我,每天也只能想着我。”

 她还未说完,赵元冲就笑出了声。

 谢玿轻晃他一下,“笑什么?”

 赵元冲笑道,“阿玿好可怕。”

 谢玿脸很红,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偶尔,偶尔才会这样想,若真给我机会,我可也不会这样做的。”

 赵元冲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说,“阿玿,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谢玿侧头凝视着他,没再说话,而是脱去了自己的外衫长衣,眼睛却不时瞧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