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铎 作品

第二章 龙入浅渊(2)(第2页)

 于是他叹道,“是啊,有些内疚,孩儿注定是要辜负嫣妹的,害他这样伤心并非我的本意,替...替她难过罢了。”

 谢怡训听他如此说,也道,“无论你是否对景嫣有意,但你能这样快剑斩情,做得很好。”

 谢玿抿着唇,应和着点点头。

 “何况她是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与赵家有关的人,尽量以后少些沾染,景嫣如此,其他人也该如此,”谢怡训看了谢玿一眼,那一眼似乎并无其他意味,“记住了吗,阿玿?”

 “...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如此几句不咸不淡的对话后,谢玿匆忙告退,回屋掩门。

 他心境如何...唯有自知,因此也未能听懂谢怡训的话中深意,而谢怡训是否有言外之意,也未可知。

 承天门大街上,景嫣的马车朝宫门方向禹禹而行。

 分明是同一条路,那景致却已经与来时两样了。景嫣下了车在宫道上走的失神落魄,她不断地忍不住去回忆,回忆多年前那场以为是命中注定,然而却是镜花水月的相遇。

 那时候,她终于长到了六岁,被父亲带进宫陪伴晋封为皇后的姑姑。

 那是怎么样的相见啊,那个初见竟在她的梦里萦绕了十多年。

 那天,月色皎洁,她见到的那个小仙童坐在月桂树上,对她招招手,问道,“你也是元冲哥哥的妹妹?你也不姓赵么?”

 她呆呆的点头,却见那孩子笑了,那一笑便笑出了她十几年的相思难偿。

 此后的每天,她都在深闺中想着,梦着。听着丫鬟们说着他的剑如惊虹,美如皎月,她便开始偷偷的幻想,念的是一些不敢为外人道的秘密。

 可...如今,原来竟是这般的难堪与难熬。

 脚下一个跄踉,跌倒在地,她呆滞的坐着,一时也不知道起来。巧儿见了赶紧来扶,却被一双手抢先了一步。

 她一怔,仍旧朦胧的泪眼向上一看,心中便是一暖,那笑容和煦如风,英俊的面容刚毅明朗,略有艳色的眉眼中翦翦如春水,声音更是温和的令人心醉,“摔疼了么?”

 虽然早前心有所属,但却从不曾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于是低下头轻声道,“多谢。”那人笑了笑,问道,“你是嫣妹吧?母后方才正在找你,此刻回去怕是少不了一顿训导了。”

 景嫣一惊,忙抬头道,“你是...”

 那人继续道,“也难怪你不认识我了,那时你和阿玿都还小。”

 景嫣更是吃惊,喃喃道,“太子哥哥...”

 赵元冲宛尔,“倒还是一样的聪明。不过...还是快些回去的好,要是去的再晚些更是糟糕,母后那脾气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今日本宫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直到赵元冲走得远了,景嫣依然呆在原地发怔。巧儿嬉笑着走过来道,“小姐,怎么了?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生的这样好看,是不是一见倾心了?”

 景嫣摇摇头,只是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可惜,可惜了他,可惜了我,都不能得偿所爱。”

 巧儿却笑道,“那也未必,若是殿下就是喜欢小姐呢?”

 景嫣摇了摇头,道,“不,我即使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断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于他人的,太子哥哥这样的人...该是找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可惜...真是可惜,我们两都身不由己...他的母后,我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真心替我们想过...”

 话到此处,巧儿忙掩住她的口,小心翼翼的四下望了望,说道,“我的小姐啊,这还在宫里呢,慎言,慎言啊。”

 景嫣心中发冷,却终究是只能轻轻拿开巧儿的手,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回去吧。”

 巧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主一仆搀扶着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黄昏日薄,晚照和煦且增伤,谢玿在房中呆坐了半日,几次犹豫,最终还是拿了披风出门了。

 也许父亲说的对,赵家的人,今日过后便尽量不沾染吧。

 但今日...不是还没过去么...

 谢玿踏出府门前往谢怡训的卧房看了一眼,心道,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真的只是想再看最后一眼...

 赵元冲刚踏入云麾堂,辰良立即察言观色的送上一盏热茶。

 他净了手,在罗汉榻上落座,刚一拨开茶盏,一股香气萦绕鼻息。

 他略一蹙眉,问道,“这是什么茶?”

 辰良道,“我师傅今早差人送来的君山黄茶,说是皇后娘娘...”他未尽之言被赵元冲打断,示意他再去泡一杯。

 辰良暗地里吐舌,殿下刚从皇后那里回来,想必母子之间又有了些不愉快的争端,竟是连相同的气味闻了也觉得堵心了。

 他想的倒也不错。赵元冲置黄茶于榻几另一头,看也不愿再看。

 辰良泡上一杯新的碧龙珠,重新递到赵元冲手中,正要撤走那杯君山黄茶,忽听得堂外似乎有人悄声细语。

 赵元冲正值烦躁,想也不想便将茶盏一跺,喝道,“谁?滚进来!”

 堂外立即噤声。

 须臾,外院值守的太监奉祥战战兢兢进来,一连声跪叩道,“殿下恕罪殿下赎罪,奴才知错了。”

 赵元冲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任谁都看得出殿下此刻心情不佳,谁撞上谁倒霉。

 “何事?”

 奉祥半身颤颤,嗫嚅道,“这...这...”

 “无故喧哗,辰良,带下去杖责,轻重由你。”

 辰良躬身正要领了奉祥下去,却听堂外一人忽喊道,“且慢!”

 这一声不远不近就在窗外,赵元冲脱口而出,“谢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