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一摊 作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让大明再次伟大

 上千人的队伍,沿着山中小路迤逦前行,待到东方既白,林中开始有清晨出来捕猎的狐鼠野兽吱吱作响声交杂着鸟雀啼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晨曦穿透薄雾笼罩山林,让人一时流连此间如同仙境。

 大军行进哪管这春花秋月的风情,一路上翻山过河,惊起一片鸟兽奔逃,明军此时却丝毫不显疲态,几乎每个人都精神亢奋,摩擦碰撞的铁甲兵刃响声此起彼伏,为这清晨的山林添上一抹肃杀之气。

 文搏回顾着身后大军,皱紧眉头一言不发,沉炼大概猜出些缘由,驻马宽慰道:“文兄,可是不满这些部曲?想练出戚家军那样的强军,哪能一蹴而就啊。”

 “就是,我看现在就挺不错,拿了钱就老实办事,这不也挺好?”陆文昭倒是心满意足,经过之前立威,现在家丁们明显对他敬畏许多。

 “老陆,你是戚家军出身,戚家军为何能战你知道吗?”文搏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当世之人和后来者总结是否有所不同。

 听见这话,陆文昭来了兴致,他一直以戚家军出身为荣,被挠着痒处哪能不显摆一二?一边摸索着好些天没打理的邋遢胡须,一边回顾峥嵘岁月。

 “这也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军纪严明,训练刻苦,钱粮给足,三点全能做到就能练出一支强军。”陆文昭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看当年宁远伯手下的家丁部曲,身陷重围犹自敢战,碧蹄馆之战打得那般惨烈照样能护着小李总兵出来。”

 “要是做到两点,也算是一只敢战之师,你别看刘总兵手下这帮子人不入你法眼,至少钱粮和训练上从没短缺,兵员素质倒是不差的。”陆文昭指着周围家丁,这些人立刻挺胸凸肚一派与有荣焉的神色。

 倒是沉炼有些疑惑,他坐在马上用一柄匕首修整着凌乱的胡须,自从萨尔浒之战后,众人都是一刻不停歇根本没工夫打理仪表,这时候忙里偷闲才略作修饰。

 文搏虽然建议他留点胡子显得更成熟些,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见着陆文昭都故意不刮胡子就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年纪大免得被人看轻了吗?

 还说什么最好留个八字胡,非常适合他阳刚冷峻的外形。

 沉炼有自己的审美观,无情的拒绝了文搏的建议,直接全都刮掉。一边刮着胡茬一边问道:“文兄也是如此说的,但我虽没见过戚家军,他们跟宁远伯的部曲相比如何?”

 这话一问,不光是文搏好奇,周围的家丁如刘结、曹文诏都是好奇,各家部曲战力对比本来就是厮杀汉闲时会聊的东西,都想听听将主怎么说。

 陆文昭老实不客气,刚才还在吹捧李成梁的家丁,这会和戚家军一比,那态度就不同了。

 “就这么说吧,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建军至今大小凡百余战,战必克攻必取。我就问问谁能做到?你别看宁远伯什么斩获万余首级,里头水分多少不用我说大家也清楚。而之前朵颜三卫可是长驱直入纵掠通州致京畿一日三惊,戚少保当年可是打完倭寇带着群步卒去蓟镇,自此十六载再无边患,这能耐,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是也。”

 陆文昭这样夸耀戚继光,一半缘由是他出身戚家军中,另一边也跟这个时代更多推崇李成梁有关,别看文官天天攻讦李成梁,武人则是极为羡慕李成梁的作为成就。陆文昭如果不贬低李成梁,抬一下他的老前辈,那不是显得在众人眼中没分量吗?

 倒是文搏察觉出一丝不同,开口问道:“戚家军跟李成梁家丁都做到了练兵三要,照你这么说戚家军还要更胜一筹咯?”

 “那可不是?至少咱戚家军打来去如风的蒙古人都从无败绩,宁远伯丧师而还都不是一次两次,他那可全都是精锐骑卒,你说是不是高下立判?”陆文昭说起这个可不困了,批判得李成梁一无是处,“至于你说为什么咱戚家军更胜一筹,我觉得还有个原因。”

 说到这里,陆文昭就沉凝庄重许多,长叹一口气道:“那就是戚少保当年练兵先不练队列厮杀,而是先给他们掰开了讲为什么要打仗,保家、忠君,至少保护家人不受侵害对当地出身的士卒来说感同身受,打起仗来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当然不同凡响了。至于现在,小戚将军就没法保持戚家军当年战力,因为为何而战的事……哎,不提也罢。”

 哪怕不用陆文昭细说,文搏也从沉炼和自己后世见闻知道缘由,戚家军被万历怀疑不受重用,还被以哗变罪名屠戮一番,忠君这个说法就很难维系,至于保家,倭寇都赶走了,还保个啥呀?

 于是如今重建的戚家军难免战力滑坡,想到这里,刚才还兴致昂扬的陆文昭满脸大胡子虽让他神色难以分辨,但谁都看得出消沉不少。

 文搏则是被陆文昭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一直以为练兵有钱粮管好军纪便是,从没考虑到还得教他们为何而战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能吸引士卒为之而战的纲领吗?

 想不到,文搏陷入沉思。

 好在离着赫图哈拉不过数里路程,归队的曹文诏已经得到军令停下脚步,喝令家丁部曲暂且修整,回头禀报军情。

 有了军中事务吸引注意力,陆文昭立刻回过神来,拍马赶到前头,却见着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隔着赫图哈拉还有段距离,但是路边林中四处挂着吊死的尸体,挂不下的就用长矛撑住站立在道边如同值守,仔细分辨,还全是老熟人。

 因为他们大拇指都被割去,髡发留辫显然都是女真人,不正是之前被俘虏然后放归的那帮人吗?没想到因为守城不利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一劫,被野猪皮寻个由头统统杀戮。

 这倒是出乎文搏预料,他还以为为了稳定军心野猪皮不会杀死这些俘虏,然而后金军法,或者说野猪皮的心严苛无比,直接处死这帮败卒还故意让他们死后都形成一个站岗的模样,用来警戒手下。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再往前头又见着一处巨大京观,略一个估计只怕有数千人。全是汉人发髻样式,不用说都是明军俘虏,显然野猪皮见着赫图哈拉被破,为了发泄怒火处死了所有明军俘虏。

 这般场景让人不由得为之胆寒,接着又将这份畏惧转化为怒火,家丁们嚎叫着要报复回去,甚至都不用陆文昭鼓动,就纷纷请战。

 这时候陆文昭就显出游刃有余的能耐,有条不紊的率领人手隐入林中埋伏,按照早已分派好的任务,选拔出来做先登者不需多说就开始挑选出百余一直表现得比较老实的俘虏们走在最前,然后挑选军中的劣马伤马分作他们的坐骑。

 

 这些精锐先登之士由文搏率领隐约成半月弧形在俘虏身后跟随,若是有人敢于逃窜,立刻便下雷霆手段处决。

 此时的俘虏早已吓破了胆,剩下几里路都老实前行只是时不时回头哀求哭嚎,希望明军放他们一条生路,倒是更增加了几分败军之色。

 文搏没管俘虏如何,他注意到后续又遇着几处小型京观,其中有些人头似乎眼熟,叫来曹文诏一辨认,竟是当日跟他们一同破城的士卒。只是很多人沉迷于杀人劫掠最后没跟这大队离开,结果难逃一死被鞑子砍掉脑袋,看他们狰狞神色,无疑死前遭遇了残酷的折磨。

 正好以此作为教训,陆文昭得知后将此事宣告全军,一时间部曲战斗力是否更好尚且看不出,但是对于他的话的确是遵从不少,毕竟谁都怕死,何况有前车之鉴呢?

 再说文搏走在最前驱赶俘虏,到了这时候,俘虏性命已经没人在乎,文搏历来受众人信服,直接跟他们许诺,事成之后不会再行杀戮,放他们离去。

 得到承诺,也慑于文搏赫赫凶威,这些早吓破胆子的俘虏死死抓住眼前救命的稻草,甚至有人就地跪着要跟文搏磕头。

 不耐烦地一鞭子抽在那些没眼力的俘虏身上,都不用文搏多说,曹文诏上前喝令他们动作快些,别等会让守城的建虏看出破绽。

 就这样一路驱赶俘虏往前奔走,到了都能看见赫图哈拉城寨边缘之际,早有命令的家丁们扬鞭驱策,顿时俘虏们如鸟兽一般就往前狼狈逃窜,却被故意堵住退路只能大致的朝着赫图哈拉城门方向而去。

 文搏带着亲信策马混入其中,这些俘虏大多数愿意骗城换取性命,文搏也没想到之前守诺的效果先在俘虏当中显现。不过文搏还是防备着他们,一旦有人敢道破他们行踪,那就只能将骗取城池变成强攻了。

 好在这些俘虏不知为何,对于后金的忠诚有限,再加上赫图哈拉这会儿因为前日文搏他们的破坏里头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剩下数千平民和一些还在冒着烟的房屋,明军突然来临根本没有引起守卒警惕,还不如先前俘虏们直呼兵败让城头守卒受惊得多。

 好在很快守卒就不用担心受到惊吓,当城门打开,俘虏率先冲了进去,呐喊着抢夺守卒兵刃,残酷的对待曾经的同袍下了死手,然后替文搏守住城门,带着讨好的笑容迎接他们入城。

 本以为还会有一番厮杀,没料到现在赫图哈拉的守备如此松懈,后头埋伏的明军大喜之下阵列都懒得维持,一拥而上就往城中杀去。

 陆文昭生怕有诈,还想约束士卒让他们谨守规矩,结果进了城去就难以掌控,无奈之下只能勉强按照之前吩咐在几名有威信的家将率领下开始四散劫掠。

 其中本应该由文搏、刘结、沉炼加上他各带一路,文搏见着赫图哈拉残破更胜他之前预料,守卒几乎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带着精锐冲进去杀戮一空。

 他十分不喜这等毫无秩序纪律的杀戮,血液中的铁锈味和尸体焚烧的臭味充斥在空气当中,让文搏格外难以忍受,于是放权让曹文诏率队,自己带着手下数十名信得过的部曲当做宪兵,开始巡逻了起来。